“真暖。”他輕歎，一手將戚汐圈入懷中。這是第一次戚汐靠他這麼近，近得隻要腦袋倚上就能清楚聽到他胸膛裏的平緩跳動，高元淳的呼吸就在頭頂，薄唇抬眸可見。
未免扯到他傷口，戚汐不敢動彈，小心翼翼將腦袋靠下，真切感覺到他寬厚偉岸的懷抱，微笑。如果結局是這樣的好，她不介意前期經曆再多的痛苦磨難。
爺，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近晨光熹微，戚汐感覺懷裏的人發燙，立馬驚醒去推搡高元淳，對方卻隻滿臉冷汗麵容痛苦，昨晚還紅潤的唇生生失了顏色。
“爺，你醒醒，爺！”戚汐焦急地推醒他，“不要嚇我，求你。”
“好累。”高元淳眼簾微闔，張嘴無力。戚汐這才發現昨晚包紮的傷口始終沒能好轉，小心翼翼去揭開才驚訝得發現周邊破損皮肉竟然有轉黑的跡象。
有毒，那箭是喂過毒的！
不行，得去找大夫。戚汐攙扶著他起身，奈何高元淳完全無力，隻能先去撥開洞口的枯草荊棘，再背著高元淳去就近尋找村落。
“爺，你一身驕傲，那些人這樣對你，你不能這麼輕易睡下。”戚汐艱難地背著一個成年男人，盡管勉強舉步可行走分外遲緩。感覺背脊上的生命逐漸流失，她隻能依靠言語刺激他。然後咬牙往前走，一定要救活他，就算死也要救活他。
“嗬，你這樣拚了命的救我，值得嗎？”高元淳虛弱一笑，貼近她耳畔虛無道。整個大晏想要他命的人那麼多，每夜咒他死的那麼多。不曾想過這個丫頭，就算曾差點命喪他手，卻還能這樣袒護。忠誠、喜歡這兩種感情，真是簡單又複雜。
“值不值得，我心裏最清楚。”戚汐滿臉撐紅，加快步伐往前走，粗氣濃重。
高元淳低斥：“癡丫頭！這些年我甚至連你名字都不曾問起，根本就不在乎你，兩年前下令將京國後宮女眷充軍為妓，就是存心趕盡殺絕，要你死……”
“可你沒說，後宮女眷格殺勿論。”戚汐淺笑，眼淚順著眼底一路滑過臉頰逗留下巴：“你說過，要我好好活著。”
“嗬。”高元淳淺笑出聲，再不說話，許是真累靠在她背脊上，徒留生氣時額角才會鼓起的青筋。一個人的毅力有多強？戚汐拚盡全力將高元淳帶出鸞山底，就近尋找到村落醫館，自己才赫然倒下。
支撐她的，是執念。
高元淳送來及時，脫臼的手接上毒素清理，殘存些許未清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清瘦許多。大夫端藥過來時，說：“虧得那姑娘，瘸著腿也竟然走了那麼久。”
高元淳看著仍在昏迷的戚汐，眉心緊皺，大夫當他擔憂，趕緊道：“索性身上都是些皮外傷，許是累壞了醒來就沒事了。”
“嗯。”他低應，大夫識相退出去。
像是不由自主，高元淳抬手指尖撫上她右眉骨至眼瞼下的疤痕，腦海裏記起她咧嘴無關痛癢的那番話：當初為了被抓軍營不充軍妓，自己劃的。
“自己劃的……”他嘴裏反複呢喃，然後閉眼重重歎息。郭奎率領侍衛接到訊息策馬趕來村落醫館外，見到安然無恙的高元淳趕緊屈膝下跪：“屬下無能，救駕來遲。”
“宮裏什麼動靜？”高元淳抬手示意他起身。
郭奎如實稟告：“皇上命沈嘉拓將軍在鸞山一帶搜尋王爺蹤跡，不得所獲準備頒布旨意宣示天下王爺遇難消息。”
“哦？”像是隔著數重厚紗，高元淳這一字疑問飄渺恍惚，讓郭奎一時錯覺是否是他所言。郭奎猶豫再三，道：“另外……丞相南巡回朝了。”
高元淳瞪眼，拂袖。郭奎立時抱著狐絨大氅上前給他披上，視線越過他身後瞧見門扉後孤獨站立的戚汐，震驚至極。
不是，死了嗎！
“王爺。”郭奎望了眼戚汐。
高元淳順著他視線轉身，瞧見不知什麼時候轉醒的戚汐，單衣罩身臉色蒼白，披頭散發扶著門框形容脆弱。黑亮的眼睛一動不動瞧著他，像是一頭等待他一個命令跟隨的小獸。可高元淳瞥開眼，轉身下令：“回府！”
便在眾護衛簇擁下，上了馬車，絲毫沒有回頭的念頭。
戚汐踉蹌跑出醫館，望著遠處的馬車隊列，隻覺得喉嚨難受拿手捂著劇烈咳嗽起來。淚水順著臉頰落下滑落指縫，濕潤。
“戚汐，你又被丟下了。”她苦笑，輕聲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