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在一群老臣裏頭,認得的不認得的,嘰嘰喳喳嘀嘀咕咕,煩透了。黎戍實在不願呆在這兒,想走吧,又怕他家老不死的找他麻煩,不知等了多久,等得他都連連打哈欠了,有人興奮地低呼了一聲:“來了,來了!”
人人都隨著這聲呼喊抬頭望去,隔得有些遠,黎戍的眼睛沒那麼好使,隻看到遠處一隊人馬,模樣是半點都瞧不清的。從馬蹄踏出的聲響和風口刮來的煙塵看,晉陽王回京並沒有帶多少人,也不見緊張驅馳,馬兒不快不慢地前行,倒釣足了他們的胃口。
黎戍忽然有了興趣,落駙馬韓曄的模樣品相都屬上上乘,整個盛京城乃至整個大興國無人能出其右。聽說韓家個個都是美男子,晉陽王想必也不會差,興許比韓曄還要長得好些。
若是公務上要等待再等待,黎戍肯定不耐煩,然而,若是在別的事情上等待,他倒覺得頗有興味。隊列越走越近,黎戍在人群裏探頭探腦,不肯放過一點窺探美色的機會,把前麵的老臣給擠得一個趔趄,回頭不滿道:“黎公子,你這是急什麼?晉陽王可認不得你啊!”
當然,他說得是實話,晉陽王當年離開盛京城,他才多大,屁都不認得。黎戍麵上笑嘻嘻,心裏卻暗罵,晉陽王是不認得他這個無名小輩,但時隔十八年,他老人家也未必就認得這些老家夥們吧?歲月不饒人,他從孩童長到如今的年紀,他們這些老家夥難道還指望自己跟十八年前一樣年輕容顏不改?
再長的路,也總是要走到頭的,本是滿腔興奮的黎戍在近距離看到晉陽王的第一眼,不由地張大了嘴巴,這……這就是傳說中的晉陽王?
黎戍算了算,晉陽王的年紀不會比他家老不死的大,也許,還要再年輕些,然而……晉陽王已滿頭銀發。黎戍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心道興許晉陽王是少白頭,但似乎又不大像,少白頭應該是家族傳統,他倒不見韓曄有白發啊。
黎戍有些惡趣味,不看旁處,隻盯著那束起的白發瞧著……他真的不曾找見一絲黑色,便又將視線移到晉陽王臉上,想不明白這個藩王才剛過不惑之年,為何竟已老成這樣。
不過,看到晉陽王的臉,黎戍卻更覺不是滋味。傳說中的英俊,還在,與韓曄長相有幾分相似,隻是多了不少曆經滄桑風雨的沉斂厚重。從這張迷惑人心的俊臉上,可以想見年輕時候的晉陽王何等風姿綽約不可方物。
然而,黎戍有些尋常男子沒有的細膩心思,兩相對比之下,他想著,發色不比人臉,人臉的蒼老與歲月有關,而發色卻不然,聽說極度的悲愴和痛楚能使人一夜白頭。晉陽王人未老,發先白,其中定有緣由。
就在黎戍盯著晉陽王的臉,想著種種白發的因由時,忽然一道冰冷的視線朝他掃過來,黎戍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哆嗦,兩股顫顫,幾乎要在那淩厲的鋒芒中給他跪下。
黎戍忙低下頭去,再不敢對晉陽王放肆,作為整個大興國唯一的外姓藩王,晉陽王韓幸豈能容人褻瀆?若是他當場要腕掉黎戍的眼睛,他也隻得乖乖地將眼睛獻上,敢有二話才怪。
幸而周圍那些老家夥們解了黎戍的圍,他家老不死的尤其是活絡的第一人,殷勤地報上自己的名姓,其他人也照做,隨後便轉達了景元帝的意思,說已在宮中設宴為晉陽王接風洗塵。
待晉陽王的人馬入了城門,他們一行人上馬車、乘轎子或引路或跟在後麵,黎戍才得以稍稍鬆了口氣,在額頭上抹了把汗。
太邪門兒了,怎麼才被瞪了一眼,他就被晉陽王的氣場嚇成這樣?
可見平日裏落駙馬韓曄太溫柔了,哪裏有他父王一半的威嚴?那些老家夥對晉陽王那般殷勤客氣,黎戍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也如他一樣被嚇著了呢。若不是,他們何必如斯忌憚韓家?
再厲害的藩王終究也隻是藩王,不過是鎮守邊關罷了,即便晉陽王娶了玥長公主為王妃,可妹夫到底比不得陛下的親兄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