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娶嫡公主為妻,這個京官庶子,何德何能啊?
若非墨譽犯了事,獲了刑,須得判死罪甚至千刀萬剮,司徒珊的嘴巴會那麼不嚴實把秘密說出來?若她不說,他又到何年何月才知曉自己原來還有個兒子?
嗬嗬,真是笑話,他愛著一個女人幾十年,最後被她騙得團團轉。
“隻要你肯拿著朕的親筆書函,命刑部捕獲、處死墨譽,朕就當什麼都沒聽到過,你照舊做你的皇後,朕照舊疼朕的女兒。”景元帝良久才開口,說出的話卻出人意料。
司徒皇後搖頭,堅決道:“陛下,虎毒尚且不食子,臣妾做不到。”
“虎毒不食子?嗬嗬……”景元帝的神色陰鷙起來,原本平和的麵容布滿戾氣,他一步一步走下龍座高台,來到司徒皇後身邊,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近在咫尺的跪拜姿勢,望進她陌生的鳳目中。
他的聲音都帶著虛浮的嘲諷味道:“司徒珊,你跟我說‘虎毒不食子’?這些年,你藏著你的兒子,一遍又一遍地告訴我,百裏堯,你該斷子絕孫……你什麼都知道,可你隔岸觀火地看我狼狽,看我為難,看我在你麵前像個雜耍的戲子。你有多恨我,多恨我啊司徒珊?你從哪裏弄來的女兒瞞了朕十七年?”
什麼雙生子的謊話都藏不住了,司徒皇後淡淡地答,似在憶起那段往事:“西北戰場上帶回來的女嬰,父母不詳,無根無絆。”
“西北戰場……那一年的西北戰場……司徒家也有份?你的兄長全都知曉這個秘密?隻有朕稀裏糊塗地被蒙在鼓裏?司徒珊,你欺人太甚!”
所有事實拚接上,令景元帝越想越瘋魔,他拚了命地吼,全身血脈亂竄,腦袋痛得下一刻就要炸開,低頭卻對上司徒珊平靜而淡漠的鳳目,她到底是有多惡毒多狠心,才能做出這些事來。
景元帝長久的絕望積蓄著,終於狠狠一巴掌揮了過去,掌風極大地甩在了司徒皇後的臉上。
“啪!”
紫宸殿內空且靜,這一聲清脆響亮。
二十多年來,他再生氣,連一根汗毛都沒舍得動她,這一巴掌打完,她的半邊臉歪向一邊,唇角染著血,發髻淩亂,鳳釵的鳳尾也折了,脊背卻仍舊挺得筆直。
她的人是跪著的,她的心卻沒認錯。
景元帝氣瘋了,麻木的掌心緩緩地攥成拳頭,喘著粗氣紅著眼睛道:“朕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你這個女人,你毀了朕的一生……”
他下手失了輕重,司徒皇後在他的指責聲中低著頭,看不清她眼中的光彩,不知她此刻在想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司徒珊將口中鐵鏽般的味道咽了下去,這個味道她太熟悉了,已經十七年不曾嚐過,她平靜地伸手抹去唇邊的血跡,再抬起頭的時候,眸中又恢複了漠然,她衝景元帝一笑:“陛下早該知道錯了,若非咎由自取,何至於白白耽誤二十年的光陰……”
遠遠的,紫宸殿外傳來通傳聲:“啟稟陛下,晉陽王一行已達盛京城北郊!”
景元帝聽著那刺耳的聲音,目光變得越發凶狠。
好像一切命中注定,又或者這一切都是司徒珊一早算計好的,她什麼時機都不選,偏偏選在韓幸回京述職之時將秘密和盤托出,她到底在想什麼?
這些年他始終擔心有一天她會離開,擔心了二十年還不夠,韓幸一回來,她是想幫襯韓幸來對付他?
若是從前,他不會這般想,如今,她把真麵目撕開讓他看,他早就對她死了心,他不再相信她。
於是,還未從癲狂的怒火中解脫的景元帝冷笑道:“聽見了?他要回來了。你心裏還在打著什麼主意?以為他還對你有情?司徒珊,你回去照照鏡子,看一看如今的你老成了什麼模樣,他妻妾成群、兒女成群,活得逍遙自在,你又算什麼?!”
空空的大殿內,景元帝說完,司徒皇後便笑了出來,她平靜地看著手背上那抹殷紅的血跡和鮮豔的朱砂,緩緩抬起頭,斜眼瞅著景元帝,眼神那般嘲諷輕蔑:“陛下比他又好多少?有什麼資格對他評頭論足?他兒女成群,陛下也不差,難道還真的斷子絕孫了?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