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墨問身邊的小廝桂九跪地祈求道:“婧駙馬慘死四公子之手,奴才等親眼所見!求相爺主持公道!不能讓婧駙馬枉死啊!”
其實,駙馬之死根本輪不到左相來管,可左相墨嵩總算是確定了,他的四兒子殺了他的大兒子,一個是今科狀元郎,一個是當朝嫡駙馬,如今鬧出這等命案,他墨嵩教子無方的罪名再也洗脫不了,墨家徹底完了!
如此一想,墨嵩的身形搖搖欲墜,管家在一旁將他扶住,忙道:“相爺,您可不能出事,想必陛下很快就要來了!”
墨嵩哪裏還能撐得住,他一直低調行事做人,即便在朝堂上也從不會有激進的言行舉止,人人罵他牆頭草,但這是他的生存之道。本來一切都好好的,忽然皇家降旨招了他的大兒子為駙馬,後來這啞巴又上了朝堂,做出連番讓他吃驚的事,如今他連死都叫他心驚膽戰。
墨嵩記起了啞巴生前淡淡的威脅,他在紙上寫了給他看,他說如果他死了,定然不會叫墨家有安生的日子,父親當盼著他長命百歲,才能保墨家平安無事。
再怎麼慌亂,墨嵩也畢竟顧及大局,他看著那個跪地求他的第四子墨譽,什麼都不問,上前去狠狠給了他一個耳光,怒斥道:“逆子!你怎麼敢動手殺人!怎麼敢連血親也下得去手!來人哪,將墨譽帶下去,交由陛下處置!”
禁軍上前來押墨譽,陡然聽到一個沙啞的女聲:“不、準、動、他。”
墨譽的頭發散亂地披在肩上,聽到這個聲音回頭看去,見久久未動的百裏婧抬起頭來,那雙漆黑的眼睛裏閃著幽暗的光,冷冷的逼視著他,光是眼神都足以將他淩遲,而她說出的話更是將墨譽推入無間地獄:“我會親手一刀一刀剁碎了你!他死時受了多少苦,你必須百倍千倍地償還!”
在百裏婧說出那一句話的時候,墨譽忽然頭皮一麻,他一隻手捂著臉上父親留下的掌印,眼裏流出淚來,他知道這一次他徹底被丟棄了,等待他的將是千刀萬剮!而且,還是由他最不願意看到的那個人親自動手!心早已被她捏得粉碎,求生的本能卻讓他喊出來:“不!不是的!是大哥他要殺我!是他要殺我!我沒有想過殺了他,我從來沒想過!我隻是奪了他的劍……”
他說到這裏,卻再也說不下去了,偌大的桃林、淅瀝的雨聲、凜冽的寒風都讓他的氣勢低弱了許多,而說到最後,他發現沒有人在聽他說話,所有人都看著他,那種眼神裏帶著莫大的恐懼,仿佛他是什麼怪物,因為真的殺了他的大哥——他手裏拿著劍,身上染著血……
沒有人相信他。
見他爭辯,那個小廝桂九痛心疾首地反問道:“倘若四公子冤枉,為何在這清晨一人偷偷來偏院?往日四公子從來不會如此,別說是為了來探望駙馬爺的!”
聽到桂九這麼一問,墨譽腦門子一轟,他想起為什麼來這裏了,可是、可是他不能說……他想起了那個讓他來這裏的女人,她……
墨譽說不出話來了,這更讓人覺得他心虛,他實在百口莫辯,頭頂處的雨水順著他的發流下來,他凍得打起了哆嗦,意識漸漸恍惚,忽然聽旁邊的人道:“婧公主!您不能動手!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請您冷靜!”
墨譽轉頭看過去,見百裏婧提起那把劍,朝自己走過來,他的心霎時冰冷,她要殺了他,而且是馬上,將他千刀萬剮一片一片割下來……
如果是死在她的手上,他願意,他早就被她折磨得痛苦不堪,如果他死了就是了結,那就死了吧。這一瞬間,他已放棄掙紮的念頭,他閉上眼睛,等待著她的劍揮下。
如果百裏婧要動手,任何人都攔不住,連左相墨嵩都感覺到了百裏婧眼裏的殺氣和決絕,不由地往後倒退了好幾步,禁軍見無法說服她,隻得從墨問的屍體上想辦法,紛紛跪下道:“婧公主,駙馬已仙逝,倘若再見血光靈魂會不得安寧,請公主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