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
對了!病駙馬之前身中九箭,隻要查看這具屍體的箭傷,就可以看得出來是不是他的替死鬼!
木蓮的手正要朝墨問的衣襟探去,卻被百裏婧一把握住,她甚至已經忘了木蓮有孕在身,毫不留情地將木蓮掀開,喝道:“夠了!不準你碰他!”
木蓮被她掀翻在一旁,難以置信地看著百裏婧望過來的怨恨眼眸,她的眸子裏夾雜了太多的情緒,對她木蓮的憎惡,還有數不清的悔恨,然後,她收回眼睛,像是在對木蓮說話,又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的:“不是懷疑他麼?不是不信他麼?好,我證明給你看!”
她說著,一把將墨問胸口的長劍拔去,血將她幹淨的衣裳濺了一身,然而,她不管不顧,接著雙手扯住墨問的衣襟大力一撕,染了血的皮肉露了出來,熟悉的位置有一塊熟悉的箭傷。與此同時,一樣東西從墨問的懷中掉落,赫然是那枚深海血珀的哨子,靜靜地躺在染了血的草地上,再沒有一個人歡喜而無賴地吹響它。
她沒去撿那哨子,也沒看木蓮,她居然笑了:“現在你們滿意了吧?都滿意了麼?他死了,你們就開心了吧?都逼著他去死,他終於死了,死了還讓你們懷疑,夠了吧?”
百裏婧和木蓮二人蹲在墨問跟前,把身後那些人的視線都給擋住了,他們不知道她們在做什麼。木蓮被眼前的狀況弄得腦袋混亂,死的果真是病駙馬,無論是麵皮還是傷疤,全部都是真的,怎麼會這樣?木蓮想不明白,怎麼都想不明白,她呆坐在地上看著婧小白,肚子越來越疼,她死死地按住沒有吭聲。
忽然,瀕臨崩潰邊緣的百裏婧抱著墨問一動不動的身子絕望地哭了出來:“墨問,我愛你,我愛你……我已經愛上你了……不是說要一直陪在我身邊麼,不是說舍不得我難過麼,我現在這麼難過,你為什麼不肯理一理我?”
木蓮的肚子痛得蜷縮成一團,卻怎麼都不願意相信她看到的,婧小白真的愛上了病駙馬,昨日在晉陽王府中看到昏迷不醒的大師兄時,婧小白如此冷靜,頭腦清醒,而現在她已失去理智——與大師兄最初決裂時婧小白尚不成熟,做出那些自殘之舉隻因執念太深,而當她此刻已漸漸長成一個有心智的公主,她的崩潰源於她的心。她的夫君死了,而她愛著他。
這個認知,讓木蓮想到可怕的種種後果,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驚慌發抖的墨譽。是的,病駙馬死了,被墨譽親手殺死,無論是對朝廷還是對婧小白來說,墨譽都不會有好下場。最輕微的處罰是死,那麼,她作為墨譽的妾室,就會成為寡婦,而她肚子裏的這個孩子,身為罪犯之子,一出生就將背負無數罵名。
盡管木蓮不想承認,但是她恍惚覺得病駙馬的死是誰一手設計好的,將許多人一並拖入了地獄。
天本就陰霾著,在百裏婧抱著屍首哀慟哭泣時下起了冰冷的雨,雨越下越大,誰都不敢上前去碰墨問的屍體,四周草地裏的血跡被雨水衝得到處都是,他的身體再也流不出血來了。百裏婧想起墨問此前的玩笑:“有你在身邊,再痛也值得。若是哪一日你不要我了,就讓劍刺穿我的心口,血流盡了為止……因為失去了你,我活著也沒意思了……”
她以為是玩笑的話,成了真。劍刺穿了墨問的心口,血流盡了為止……
木蓮疼得沒法動,顯然動了胎氣,被下人們抬出去了,她自身難保,更加保不了墨譽。
既然沒人敢動婧公主,那些禁軍隻好層層上報,將消息送入了宮中。很快,左相墨嵩匆匆入了偏院,看到墨問死不瞑目,他也嚇了一大跳,但是看到他死了,他隱約覺得又有那麼點歡喜,一直威脅著他的隱患總算被拔除了,這回墨問死於非命與他無關,他大可以置身事外。
下了好大的雨,有禁軍在為百裏婧撐著傘,左相正想上前去安慰百裏婧一番,一直呆呆陷入死局中出不來的墨譽忽然跪爬著拽住了他的衣擺:“父親!父親!父親,求您救我!我沒有殺大哥,我沒有!”
往日英俊美好的少年狀元忽然生出頹喪的老態,瞳孔睜大,麵容灰敗,神色淒厲,再沒了一絲一毫的沉斂氣度。墨譽這幾聲嘶喊,讓左相墨嵩如遭雷劈,他驚愕地問道:“你……是你……殺了你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