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婧沉默地聽著,腦子裏浮現出諸多墨問的身影,很奇怪,先是母後,再是父皇,她的雙親都在為墨問說話,對他的態度明顯好轉。墨問是很好的,她自己也知道,她還在今天早上答應墨問從此多多地想他,以後隻想著他……然而,有些記憶並不是說忘就能忘了的,如果她能把腦子裏所有關於韓曄的一切都消除掉,到那時,她才可能全心全意地去想墨問吧?
愛是一樣的,她所曆經的人不一樣,她無法從骨子裏恨上韓曄,這是她最恨韓曄的地方。
“父皇,墨問是我的夫君,這輩子我都會和他在一起,沒有人比他更適合我,而且,他很愛我。”百裏婧笑道。
景元帝從她的語氣裏聽出了真心,卻自嘲一笑道:“婧兒,其實,你不像你母後,你比她軟弱、認命。”
百裏婧看著她的父皇,想起母後在溫泉池裏跟她說的那番話,遂皺起眉頭道:“父皇有沒有想過,也許,隻是我剛好遇到了讓我認命的那個人,而母後……沒有。”
大帳內,景元帝一張臉瞬間變了色,這話由他最疼愛的女兒說出來,如同黑暗中劃過的閃電般讓他觸動不已……
在圍場發生意外之時,盛京城內也出了不小的亂子。墨問在處理完政事回相府時遭遇了刺客,那些刺客個個身手不凡,眼看著要置墨問於死地,禁衛軍突然趕到,刺客逃遁而去,居然有幾人逃入了相府偏院。
墨譽恰好路過,當下領著一眾禁衛軍入偏院搜查,將包括屋前桃林、屋後竹林在內的偌大偏院仔仔細細地搜查了一遍,連放著墨問三位亡妻牌位的小屋也沒放過。墨問身邊那幾個小廝也個個有嫌疑,被抓去盤問了一番,鬧得整個相府人心惶惶。
然而,最終一無所獲,各處都很幹淨,沒有任何可疑之處,刺客完全不見蹤影。
墨譽聽了木蓮的話,命人搜了西廂“有鳳來儀”前的那個假山石,也並沒找到什麼暗門,他正拉不下臉來,不知如何收場,墨問身邊的小廝桂九笑道:“四公子對駙馬爺可真是關懷備至,用心良苦啊!隻是,駙馬爺卻被這陣勢嚇出了病,正喝藥壓驚呢!”
墨譽回過頭來,看到他大哥坐在椅子上喝著黑色的藥汁,不曾抬頭看他一眼。如今遭遇刺客似乎已成了家常便飯的事,禁衛軍的副統領連連向墨問賠罪,盛京的治安越發差了,居然有人公然刺殺當朝駙馬,實在膽大包天。
禁衛軍副統領說話的時候,墨問倒抬頭淡淡一笑,臉上確實是受了驚嚇血色全無,一張臉蒼白病態,無人懷疑這樣的他是裝的。
這種截然相反的態度無異於在墨譽的臉上扇了一巴掌,讓他抬不起頭來。不知從何時起,墨譽發現,他大哥漸漸染上了目中無人的態度,他簡直無法想象一個病秧子身上哪裏來的高貴不凡,可他大哥偏偏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氣質,讓人覺得他高高在上目中無人也是理所當然。
這太不可思議,難道僅僅是因為他做了婧公主的駙馬,耳濡目染之後自然而然就高人一等貴氣逼人了?迫使他在他大哥的麵前不得不低下頭來。
墨譽無法解惑,卻隻能賠著笑臉道:“我也是擔心大哥的安危,若是刺客留在相府中,不管對大哥還是對父親,都是隱患。所幸大哥不曾出事,我也就放心了。勞左副統領多多費心。”
左相府如今真正的主子是誰,旁人不曉得,墨譽可都明白,父親幾次三番偏袒大哥,且有事也隻與大哥商量,相府中的下人也個個對西廂尊敬不已,哪裏還有當初大哥娶親之時那種狼狽不堪?二哥、三哥心裏再不肯服大哥,表麵上卻不敢造次。換句話說,大哥在這相府裏已經擁有真正的地位,不論是否借著婧公主的身份。
墨問還在喝著藥,聽了墨譽的賠笑,他淡淡看了墨譽一眼,眼神平靜無波。距離四月已經過去半年,這會兒又是月初,他的舊疾越發重了,本就不舒服,墨譽這小子又在他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定是木蓮那細作把什麼都告訴墨譽了,倘若這次真查出了他的什麼秘密,就可以借著墨譽的手告訴他的妻,他墨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賬,她根本是所托非人了,再順著他老丈人的懷疑、韓曄的挑撥,徹底讓他萬劫不複!他們的算盤倒是打得不錯,隻可惜他棋高一著,早一步將那偏院收拾得幹幹淨淨,半點蛛絲馬跡也未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