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落被摔在地上,狼狽異常,一雙美目淒楚地盯著司徒赫身後的百裏婧,哭道:“婧兒,你為何要如此狠毒?!我們之間的恩怨為什麼要牽扯上韓曄?上次你刺我的那一劍還不夠麼?你居然想要韓曄的性命!要是他死了,我要怎麼活?”
作為韓曄的結發妻子,最有資格指責百裏婧的隻有百裏落,幾乎沒有人認為她做的不對,那一巴掌也打得合情合理。依照婧公主平日裏囂張跋扈的性子,誰敢招惹她?若不是被氣得昏了頭,太過傷心絕望,如此柔弱的落公主敢對婧公主動手麼?
麵對百裏落的指責,百裏婧無從反駁,態度等同默認。
見外麵喧嘩不止,景元帝走出大帳,喝問道:“吵什麼?成何體統?!”
百裏落淚眼朦朧地跪在景元帝身前,柔柔弱弱地哭道:“父皇,求您為駙馬做主!駙馬絕不能平白無故遭此大劫!這些日子以來,女兒與駙馬小心翼翼行事,處處忍讓,從不敢與婧兒起衝突,誰曾想婧兒竟還對駙馬懷恨在心,對他起了殺心,求父皇做主!如果駙馬出了事,讓女兒如何了此殘生?”
她哭得太傷心,幾欲暈倒,完全是一個與夫君相濡以沫的好妻子想要討回公道。
景元帝被她哭得煩了心,皺起眉頭,揮了揮衣袖道:“來人哪,落公主傷心過度,帶她下去休息,此事朕自有定奪!”
說完,景元帝看了百裏婧一眼,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無聲地歎了口氣。
從始至終,百裏婧不曾辯駁半句,一個字都不曾吐露,她的態度等同默認——默認百裏落的指責,默認自己對韓曄的殺心。
“婧小白,疼麼?我看看你的臉……”司徒赫卻不管韓曄的死活,他最關心的是婧小白如何,剛剛百裏落那一巴掌打得他太心疼,誰也不能當著他的麵打他的傻姑娘。
百裏婧搖搖頭,躲開了司徒赫的手,在這種時候,她一會兒想到韓曄渾身是血的樣子,一會兒又想到護城河畔那個血腥的夜晚墨問身中九箭的樣子,天色越來越暗,她越是害怕——辯駁何用?在生死關頭根本毫無意義。
如果韓曄死了,如果他死了……她……她就把這條命還給他!
反正她不會欠他,欠了人情她還他,欠了人命她也還他!雙手握緊腰間別著的赤金匕首,在一片混亂中,她已下了如此無法挽回的決定。
然而,電光火石間,她腦中卻閃過墨問的臉,他的滾燙呼吸貼著她的耳際,情難自已地喚她的名字,他在她的身體裏炙熱翻騰,帶著她去往從未經曆過的飄渺雲端,他溫涼的指腹在她光裸的背上寫字,一筆一劃,寫著永不分離寫著我愛你寫著別想別人想著我……
她很想他,她太想他,在這茫然無助時她竟那麼想他,也許隻有墨問才可以在這種時候告訴她該怎麼做。又也許墨問什麼都做不了,但是他肯定會站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用他孱弱病態的身子撐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隻有他知道她曾多愛韓曄,隻有他知道韓曄對她來說意味著什麼,也隻有墨問才知道如今這種局麵是她最不想麵對的……
可是,墨問不在。她四處張望,周圍都是樹影和暮色沉沉,她百口莫辯,麵對許多人的目光,甚至包括赫、黎戍、黎狸……他們都不理解她。
眼看著百裏婧呼吸急促,神色緊張,似乎有什麼扼住了她的咽喉,司徒赫忙扶住她的肩膀,急問道:“婧小白,怎麼了?要是覺得累就去休息一下,這裏也許還要很久。你幹等著也不是辦法。”
百裏婧聽不進去,半步都挪不動,這時,高賢忽然出了大帳,對百裏婧道:“婧公主,陛下請您進去,落駙馬醒了,似乎有話想說。”
王公大臣一片議論紛紛。
百裏婧鬼使神差地一頭鑽進了大帳中,來思考都忘了,司徒赫等人卻被攔在了外頭。
榻上,韓曄臉色蒼白,唇也無血色,上身赤裸,傷口經過包紮處理,身子仍舊無法動彈。看到百裏婧進來,他的星目艱難地轉向她,凝視了片刻,削薄的嘴唇動了動——
韓文俯耳貼著他的唇邊,聽他說完,一字一句複述道:“啟稟陛下,世子說,圍場有刺客,當時他一人行至竹林盡頭,被婧公主那支箭分了心神,才會中了刺客的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