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說,木蓮也不問,到底是因為病駙馬受到左相待見而不甘,還是因為病駙馬是婧小白的夫君而難受?
房裏安靜了一會兒,墨譽忽然開口問:“水生,相爺這會兒在府裏麼?”
水生傻乎乎的,乍聽到問話,“啊”了一聲忙點頭:“在,在!興許快用晚膳了!”
墨譽將手中的最後一根青草喂給小黑,在臉盆裏洗了洗手,用絹巾擦淨了才出聲吩咐道:“把小廚房燉的參湯拿過來。”
“是!”丫頭忙去了。
墨譽出門前,回頭對木蓮道:“晚飯你自己吃吧,我大概會在前院陪父親一起用,不必等我了。”
溫和且毫無煙火氣地交代了一句,也不等木蓮回答,便抬腳跨出了門檻。
木蓮的目光自墨譽遠去的藍色錦袍上收回,落在鐵籠子裏的小黑身上,小黑吃飽了又開始撞得籠壁啪啪響,畜生真是忘本,誰給它吃的,它便隻記得誰,被墨譽喂了兩個月便再也不把木蓮當回事了。
墨小黑啊墨小黑,整個相國府,除了病駙馬,第二聰明的興許就是你了吧?表麵不爭,卻爭得比誰都厲害。
禁足令第二日。
墨問陪著他的妻寸步不離。
他擔心她會瘋,其實也與瘋了無異,她在偏院的桃林裏練了一天的劍,桃樹碧綠的葉子撲簌簌落了一地,誰都不敢靠近她,派出去的小廝打探了消息回來,她用劍指著他問:“凶手找到了麼?案子破了麼?!”
嚇得小廝結結巴巴一句話都說不清。
案子如果那麼容易破,展堂便不是展堂了,不過協助調查此案的還有韓曄,墨問倒對這案子的結果存了幾分好奇。
太陽快下山了,墨問走近百裏婧身邊,輕拉著她的胳膊勸她回去,她靠在樹幹上,劍丟在一邊,喘著氣沒吭聲。恰好左相派人送來解暑的補湯,管家諂媚地說,相爺吩咐隻給大公子一人的,旁人都沒有。
墨問沒有意外,理所當然地接過湯水,親手端到百裏婧麵前。百裏婧不接,他便鍥而不舍地舉著,一隻手上纏著刺目的白色絹巾,一言不發地立在她身邊,整個人像受了冷落的下堂夫,被妻主嫌棄還死乞白賴地不肯走,真真連半點尊嚴也無。
管家一年到頭也來不了偏院幾趟,瞧見這一幕,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再怎麼懦弱無能好歹也是相國的大公子,碰見了皇帝的女兒連尊嚴和臉麵都丟沒了,可知駙馬也不是什麼好差事,不當也罷。
婧公主不喝,大公子不動,他們這些下人便不能走,隻能陪他們倆幹耗著。
耗了大約一刻鍾,大公子這廢物終於耗不住了,用拳抵著唇咳了起來,他一咳,湯水灑出來,潑了他自己一身,百裏婧總算轉過頭看他,蹙眉道:“你怎麼還在這兒?”她似乎已忘了他。
聽罷這話,仿佛受了驚嚇一般,墨問的手顫了一下,碗不知怎麼的便掉摔了下去,不過地上鋪著厚厚一層軟草樹葉,倒沒摔碎,隻是湯全潑了。他慣常與世無爭的黑眸瞬間黯然一片,也不躲閃,隻定定地瞧著百裏婧,連圍觀的小廝都瞧見了,他的眸子裏竟聚了些許水汽,張了張口,喊出沙啞且難聽的兩個字來:“婧兒……”
那模樣,真像個被丟棄了的孩子,委屈如驚弓之鳥。
百裏婧有一萬種情緒喜怒無常,墨問隻有一種手段隨機應變,但變來變去,他總會是那個抓住了主動權的一方。
雖然百裏婧的眉頭還是沒舒展開,但多少把他放在眼裏了,在這種時候,她大約隻會在麵對病怏怏的夫君時還存著些許耐性,可剛走到墨問身邊,便被墨問拉住胳膊一把拽進了懷裏,他的頭埋進她的頸側,將她抱得緊緊的,生怕她不要他似的,勒得百裏婧有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