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9章 突厥南(2)(1 / 2)

他以為族裏的人都死光了,哪裏曉得還留下了這麼個陰魂不散的討債鬼,他說他要什麼來著?

他要嫡長子的名分。

換句話說,他要繼承墨家的家業,在他百年之後繼承左相的官爵。

墨問是他發妻所生的長子,原本就是嫡出,他的要求聽起來無可厚非,可左相到底不甘心,怎麼能由著一個病怏怏半死不活的啞巴爬到他老子頭上去?嫡長的名分他想給誰就給誰,家大業大,他的家業愛怎麼揮霍都行,與半點功勞也不曾有過的啞巴有何關係?

找個人弄死啞巴算了,不過是少一個兒子,秘密也就隨風而去了。左相一早這樣想過,可墨問那廝卻早料到他起了殺意,又給了他一張輕薄的紙,上麵說他若死了,婧公主守寡,陛下如何看待左相府事小,婧公主與他夫妻和睦,若他不幸遇害,婧公主恰好有了他的子嗣,難道還要讓這皇外孫無名無份麼,就算陛下肯,皇後娘娘卻必定不會肯。到頭來,這皇外孫還是要成墨家的嫡孫,豈非與他這嫡長子身份殊途同歸?

假設第二種情況,他死了,婧公主守寡,他們也無子嗣,難道他就愚蠢到如此田地,全無把握卻敢貿然挑釁位高權重的父親?可想而知,自然是他有了周密的計劃才肯來赴死,他說,他一死,父親的秘密立刻公諸於世,帶累整個墨家都得為他陪葬,富貴榮華轉頭空,父親這又是何苦呢?

廢物啞巴的心思周密到如此地步,將所有退路都想得清清楚楚,讓他除了按照他所設定的路子走,別無他法。

明明是頭狼,卻偏生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裝慫裝病十年後不聲不響咬住了他的七寸,好家夥……左相在轎中重重歎了口氣,這些天紆尊降貴對啞巴獻了諸多殷勤,卻不知啞巴領不領情。

“來人哪——”

轎子在相府門前停下,左相頂著頭上的烈日喝道。

管家立刻上前聽話:“相爺有何吩咐?”

“天兒熱,叫人一日三餐熬好了解暑的補湯給大公子送去。”左相道。

“大……大公子?”管家滑得很,疑惑過後立刻便想通了,笑道:“哦,相爺的意思是給婧公主殿下送去?要不要給夫人還有二公子、三公子也送些去?”

左相正煩躁得很,聽見管家如此囉嗦,毫無涵養地一腳踹了過去:“廢話這麼多!偏院的大公子!你耳朵聾了麼!”

“是,是……奴才這就去,這就去……”管家連滾帶爬地去了。

左相府雖大,卻統共也就那麼點人,一有消息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散開了,比如婧公主被下“禁足令”,再比如左相吩咐隻給大公子院裏送解暑的補湯,可把二公子三公子院裏頭的下人們眼饞壞了,各種流言蜚語傳來傳去,因為即便是婧公主嫁入相府兩個月以來,左相對大公子墨問也從未這般關切過。

大夫人劉桂香少不得要哭鬧,墨覺、墨洵媳婦也少不得抱怨詛咒,同處西廂的“浩然齋”裏,墨譽夫婦也各懷心思。

嘴碎的丫頭把這事一說,木蓮卻沒有爭風吃醋的意思,隻想著那個病駙馬是不是使了什麼詭計?除了她,整個左相府恐怕都還不知曉病駙馬的深藏不露,他在這多事之秋忽然引得左相如此重視,難道沒有隱情?可是,既然是隱情,便輕易找不出,隻能等他自己慢慢露出邊邊角角,被動得很。

彼時,墨譽剛從宮裏為七皇子講課回來,采了些新鮮的草在喂胖兔子小黑,木蓮坐的位置側對著他,因此可以將墨譽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聽到這個消息,溫和內斂的少年眉宇間忽然添了幾許愁緒,明明身著六品官服,所處的地位已是許多人遙不可及,他卻還是鬱鬱寡歡。

婧小白嫁給病駙馬的前前後後,木蓮都曾親眼目睹,如今這個身為她夫君的少年在兩個月前的婚禮上倒是頗為活絡,前前後後地為他的病秧子大哥張羅,應對二哥三哥的挑釁,擋酒、扶持、問罪,種種一切看起來正直且知進退。

可是,相處得久了,木蓮發現墨譽也有諸多劣性,明明他心裏頭有著想法卻不敢做,在他父親左相麵前扮足了乖順的模樣,也甚少與兄長墨覺、墨洵正麵衝突,能忍的都忍了,不能忍的也減了許多力道斟酌著再發作,整個人與其說溫和知禮,倒不如說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就像現在,聽了方才丫頭所說的,他心裏明明有不忿,有不甘,卻一句也不肯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