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問搖頭的意思很明顯,他不走,他要留在這裏。
木蓮的脾氣暴,從未將這個病駙馬放在眼裏過,語氣頓時重了些:“駙馬的身子本就弱,若是不慎病倒,又要讓公主為你操心,到時候更加不得安寧了!駙馬若是為公主好,就回偏院歇息吧,這裏有我們這些丫頭照看著,不會有事。”
墨問垂下的眼眸一眯,隱約浮起層層殺意。
“木蓮姑娘,你怎可如此同大公子說話?真是不分尊卑!婧公主難道都沒有教過你規矩麼?”遠山剛入屋內,就聽到木蓮如此說話,分明帶著埋怨,不由地連聲責問道。
今日一大早,遠山急急闖入淩雲寺,為了墨問參加蹴鞠賽的事將正在禮佛的婧小白匆忙叫回,連皇後娘娘和住持大師等高僧都撇下了。
婧小白當時走得急,司徒皇後不讓她走,命禁軍攔下,婧小白卻不管不顧,打退了禁軍,徑自闖過層層守衛下山去了。木蓮和遠山礙於禁軍的阻攔,都沒能追上去,然而,木蓮卻看到司徒皇後的臉色著實很差。
如果不是在寺院重地,擾亂佛門清淨的遠山很可能都無法活著下山。而且,無論是之前墨問所喝的藥,還是此番婧小白被支開時墨問恰好被“請”去參加蹴鞠賽,都可以看出司徒皇後對墨問的態度——殺之無妨。
若非有人默許,朝中的大臣、蹴鞠場的內官,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將病弱的婧駙馬請上蹴鞠場?守門說來好聽,不需要耗費體力,其實卻是個隻能站著不動讓人隨便打且毫無還手之力的被動位置。
木蓮不知賽場上的具體情況如何,單看結果,婧小白弄得渾身是傷昏死過去,而病駙馬安然無恙能走動能療傷,那麼,肯定是婧小白將墨問救了,且為了他而弄出一身傷,這個結果,又要給多少人帶來刺激?
木蓮是山野之中長大的丫頭,從來不是好惹的主,對待老四墨譽時沒尊沒卑,對待毫無壓迫感的墨問也不會好到哪裏去,此刻更是瞧著墨問主仆不順眼,對著帳外道:“遠山,你這奴才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擅闖婧公主的臥房!駙馬沒有教過你規矩麼?”
如此盛氣淩人且挑明了的不滿,讓遠山氣得捏緊了拳頭,而墨問正思慮著如何應對時,百裏婧的手一動,突然睜開了眼睛。
墨問忙折身看向她,木蓮瞥見墨問的舉動,也回頭朝百裏婧看去,見她醒了,木蓮忙跪在床前,緊張地問:“婧小白,你怎麼樣了?”
聲音比剛剛小了許多,也溫和了許多。
百裏婧眉心擰著,抽回正敷著冰塊的手,強撐著胳膊想要起身,卻被墨問按住了身子,動不了,保持著側臥的姿勢。百裏婧這才將目光看向墨問,她張了張口,聲音弱的很:“我要起來……”
墨問搖頭。
“讓我起來。”百裏婧到底是習武之人,這點傷算不了什麼,還是有足夠的力氣推開了墨問的雙手,見她撐著床的雙掌不便,木蓮忙扶著百裏婧坐起身。
百裏婧扭頭,看了看窗外,卻什麼都沒看到,隻好問:“什麼時辰了?天亮了麼?”
木蓮柔聲道:“天快黑了,雨也停了,你已經躺了一下午,餓了沒有?藥和粥都熬好了,先喝哪一樣?”
百裏婧眼神迷離,又問:“還是四月十五麼?”
“嗯。”木蓮應。
百裏婧遂不再掙紮,安靜地靠在了木蓮肩上,過了一會兒,輕聲問道:“十五了,天上有月亮麼?記得帶小黑去曬月亮,但千萬別把它弄丟了,要不然,三師兄會把它烤了吃掉。”
“……”木蓮聽罷這話,沉默了一會兒,咬著唇狠狠點了點頭,應答的聲音都小了:“嗯。”
至此,墨問才知,她說的是胡話,神誌半清醒半糊塗,她記得是四月十五,卻不記得那隻叫小黑的白胖兔子早在一個多月前就已被她下令丟了。這個四月十五,是哪一年的四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