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0章 一塊肥肉(1 / 2)

那時,他已經是三個孩子的爹,幾近不惑之年,羞於啟齒的往事一並揭於人前,他如何能認?

他帶他們母子去了廢棄的城牆邊,四下無人處,他讓下屬送上足夠他們母子富足一生的銀子,也算是給了她一個交代。

他的發妻卻瞧都沒瞧一眼,平靜地看著他冷笑:“十幾載的苦等,這些銀子就能抵得過了?民婦不敢求左相大人任何財物,也不敢期望得到任何補償,但求大人還我兒一個名分!否則,民婦做鬼也不會放過大人!”

說罷,她決然撞上了城牆,鮮血迸濺而出,他登時大駭,忙退後一步,迸濺的熱血卻還是汙了他的朝服。

當時,年僅十三歲的少年撲在女人身上大喊,聲聲撕裂人的耳膜,在場的人無一不被那種錐心之痛感染。少年一直抱著女人哭喊,直至嗓音幹啞,眼淚哭幹,徹底昏厥過去,當他醒來時,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五十而知天命,人越活越膽怯,左相重重歎息,墨問對他一直存著恨意,隻是這些年兩不相見,也就無從談起。可近來因為婧公主下嫁一事他們見了幾回,墨問的目光多數不會落在他身上,就算偶爾觸及,他眼中的恨意卻已然消失不見,更多的隻是漠視。

恨到終極便隻剩漠視,這十年來心頭的一根刺怎麼都拔不掉,燭影搖曳中,仿佛回到那窄巷破屋中的溫存時光,身邊的人還是溫婉含羞的模樣,忽地,那羞澀的麵容鮮血淋漓,她愛意洶湧的眼神變作冷然絕望的憤恨,一直陰魂不散地盯著他,恨他沒有給她的兒子該有的名分!

“滾出去!”左相忽地將身側的丫頭一把推開,倉惶睜大了眼睛,後背一片汗濕。

那大丫頭被他的眼神嚇壞了,逃也似的帶上門出去,屋子裏頓時安靜無聲。

然而,心虛時,一個人獨處更添害怕,四麵八方的黑暗中似乎都有喊冤索債的鬼影,左相忙跌跌撞撞轉到裏屋,對著一尊佛像俯身下拜:“佛祖在上,弟子誠心悔過,四月初八必定親往法華寺拜謁,望佛祖保佑……”

墨譽中了狀元,讓相府裏的丫頭們起了許多心思,劉桂香本就是粗使丫頭出身,最後憑種種手段爬上了相府主母的位置,這個勵誌的故事多少成了丫頭們效仿的典範。

是以,當墨譽酒醉被扶回西廂“浩然齋”時,有很多丫頭湧上來,一隻隻或粗或細的爪子都往墨譽身上招呼,若是可以,她們真恨不得分了他的肉拿去論斤稱。

誰都知道墨四公子年紀小,還不曾開過葷腥,誰若僥幸成了他第一個女人,那侍妾的位置還不手到擒來?即便做不了正妻,做得了侍妾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再退一步講,就算連侍妾也做不了,成了四公子的房裏人,怎麼著也比那些使喚丫頭的日子好過得多。何不放手一搏?

前院的小廝把人送回來就走了,留下水生和另一個小廝富貴照顧著。在此之前,水生稀裏糊塗地被那些丫頭們塞了許多亂七八糟的首飾、碎銀子,這會兒算是徹底明白了,敢情是跟他買人情呢!

然而,十幾個丫頭,還有個不省人事的醉鬼,他們兩個小廝完全招架不住,眼看著墨譽身上的衣服快被扒光了,水生忙擠出來,想都沒想就朝“有鳳來儀”奔去,見到木蓮,一句話沒說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木蓮正拿著雞毛撣子掃灰,人影突然一晃,她被嚇了一跳,膝蓋撞到椅腿上了,頓時大吼:“水生,你幹嘛?!”

水生大口喘氣,磕了個頭道:“木蓮姐,求求你……救……救我們四公子!”

木蓮沒好氣地皺眉:“墨小黑?他怎麼了?不是才中了狀元麼,怎麼,樂死了?”

水生也不跟她的毒嘴計較,一口氣吼道:“木蓮姐,我們四公子快被吃得骨頭都不剩了!”

“什麼?”木蓮沒聽懂,嗤笑道:“就他那身肉,臭的吧,誰吃啊?”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水生不再廢話,扯起她一隻手就往外拖。木蓮其實也想看看墨譽的笑話,不費力地掙開水生的手,拿著雞毛撣子跟著他往“浩然齋”去了。

進門一看,小廝富貴躺在地上,鼻青臉腫地哀吟著,丫頭們在床榻前圍作一團,大約是擠得太賣力,竟將床邊掛著的鐵籠子給撞到了地上,胖兔子小黑在籠子裏四仰八叉地發出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