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風停(1 / 3)

“走罷,走罷,咱幾個今天定要分個勝負,教你這小土狗知道爺爺的厲害。”空曠黃土地間幾個半人高的孩兒推搡著叫嚷著,隻一旁站著一衣著潔淨的白衣孩童冷冷看著,孩童中間個兒高的那個神色傲慢,叫得最是厲害起勁。卻是那高個叫得最響亮的檔口,忽地一個拳頭從人頭裏冒出來,砸在了那孩兒左眼,隻聽他“啊喲!”大叫,雙手已是死死捂住左眼,待眾孩兒探看,隻見他左眼全黑了,倒是像極了眼圈黑身子灰的雜毛土狗,眾孩兒不由哈哈大笑,嘴裏唱著“黑眼解,眼真黑,雜毛土狗嚕嚕叫,不害臊,哈哈哈”,那高個痛勁剛過,聽得眾孩兒這般嗤笑,一時間是火冒三丈,朝著方才揮拳那孩童撲將過去,兩人登時翻滾在地,你一拳我一抓的朝對方打去,圍觀孩童卻是興奮非常,張牙舞爪,盡情呼喊,好似那打架的便是自己一般,兩人知曉耳邊動靜,自是誰也不肯服輸,下手便更是凶狠,隻見片刻間兩人均是衣衫破損,滿臉青紫,直打的筋疲力盡仍是不脫手。

“小雜種!你認不認輸!”那高個終是占了年長些的優勢,騎在方才互毆的另名孩童身上,狠狠說道。被騎在身下那孩童臉已腫起看不清麵色,也不做答,隻盡力去掙紮,那高個此刻其實也是力竭,幾下掙脫,倒是又被推開,那孩童見高個被推倒,提起拳頭又欲上前再打,卻忽然腳下受絆,跌了一大跤,卻聽邊上群孩兒歡聲大笑,笑時更有幾人伸腳踢來,直踢得那孩童渾身顫抖,咬牙切齒,這時就見一名衣著整潔幹淨,麵容白淨的小公子模樣伸腳壓住那孩童手背,狠狠一腳,直疼的那孩童是哇哇大叫,竟欲哭出,那孩童趕緊大吼“林忘!不哭!不是孬種!不哭!”小公子聽了冷笑一聲,抬起腳足複又重重踏下,自稱林忘的孩童卻是登時疼的昏死了過去,旁邊有孩童低聲說道“飛哥兒,可莫不是打死了?”那小公子狠瞪了眼,那孩童趕緊是一縮脖子,不敢再多言語,就見那小公子終於抬過腳足,徑直走向那已累到在另一旁的高個兒,卻聽他嘿嘿笑道“當真是沒用的緊,跟這條雜毛有什麼區別,跟你爹也是一樣沒出息,再不趕緊起來也踩死你去!”

地上那高個聽了大驚,趕緊滾了個身,勉強站起身來,低頭說道“飛哥兒。”那被稱為飛哥兒的小公子模樣冷冷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大龍過江湖,尚有失足時;人在江湖走,終有斷命天。所以啊,咱們做人便要懂分寸,知進退。解三兒你便是太過魯莽了,要不是我出手相救,你可是又要吃這小子好一頓打。”聽得這小公子模樣一通胡言,眾孩童卻是誰也不敢出言頂撞,隻喏喏應到。

雖說這小公子模樣聽著陰陽怪氣,但這“大龍過江湖,尚有失足時;”卻是東京城中頂有名的大龍鏢局警言,旨在告誡鏢內子弟懂得謙遜、細謹,這小公子模樣的卻正是大龍鏢局鏢師頭領盧四通盧四爺的獨子盧逸飛,隻因盧四通前些年押鏢時受過重傷,生育不行,這般下來盧四通雖納有三個小妾,卻隻盧逸飛一子,於是更將這獨子視為唯一的寄托,百般寵愛,這些年來盧逸飛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因而是養出一身疲弊懶惰、驕橫無理的性子。而那高個兒則是盧四通手底的一名馬夫解原的兒子,名叫解子賀,家中排行老三,鏢內長輩都稱之解三兒,盧逸飛也照貓畫虎這般叫著,隻覺比較順口。

幾人哄叫著,徑直朝東邊走去,竟是全然不看林忘的死活,光禿地上林忘仿若死了般一動不動。

時值太平興國初年,儒學大盛,大龍鏢局雖說在東京城排得上名號,但當下鏢行武行都受製於主流興儒的形勢,卻是迫於壓力由明轉暗,隻得在東京城邊緣的新城九廂十四坊內立得門戶,新城外九廂是居民區,魚龍混雜,倒是時常有人押鏢,因而雖說門麵不雅,隻以盧府自居,倒也於暗地裏廣為出名。

幾孩童咿咿呀呀地叫嚷著來到外城九廂外坊,對屋間隔著條街道,街道兩側商戶排成長龍,或賣吃食或供玩具,倒是個小市集模樣,九廂十四坊內當屬大龍鏢局名氣最響,各坊間均有分部,因而那兒的小攤小販也都認識,此時見了盧逸飛攜著一眾孩童遊走玩耍,都有意無意遞過些許小玩意兒、小吃零食,嘴裏恭維著“小少爺真是英武不凡,氣度殊異。”;盧逸飛笑臉盈盈,昂首挺胸,傲氣更盛,隻教後邊小童盡數接著,不會兒到得盧府,一時間卻是騰不開手敲門,道是眾孩童皆是滿手的吃食玩物,而盧逸飛雙手又是負在身後,隻定定站著並不敲門,這時就見盧逸飛高聲說道“大龍躍,請門開!料子上佳底子厚,特此送來盧四爺!”原來這幾句話夾著幾句暗語,鏢局定的規矩,一來是為了避過天子腳下耳目,二來也是圖個方便,當然,更多的是這盧四爺行走江湖帶了一身江湖氣,留著這些江湖暗語當作追思。因鏢局常有人上門,這盧逸飛聽得多了,也是隨口拈來,好生流利。

裏邊仆從自是聽出這小少爺的口音,片刻是大門“嘎吱”一聲便開,那灰衣灰褲的仆從踏著快步上前,卻不問候,隻一拱手,說道“來者是客,便請裏坐。”盧逸飛這才挑眉笑著走了進去,身後幾個孩童本來提著諸多事物就在嫌累,這檔口是一股腦往那仆從懷裏送去,那仆從隻也一股腦接著說著“各位慢些、慢些。”眼神在眾孩童遊走一圈,目露疑惑,這一眾孩童哪裏理會,三下兩下丟得幹淨,又趕緊跑上去跟著盧逸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