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終身美麗(1 / 3)

第十二章:終身美麗

(1)

離婚禮儀式還有三十天。

桑無焉看到牆上的倒計時小黑板,心髒突然就開始怦怦亂跳,有點緊張。

婚期訂得有些急,確定到下個月二十一號,也就是幾天的事。因為日子很近,還是托了人才訂到酒店。原本按照蘇念衾的個性,肯定是不辦酒席,但是在桑媽媽的強烈要求下準女婿也就屈服了。

她翻出昨天餘小璐給她的《新娘備戰手冊》,端坐在沙發上認認真真地研究,旁邊的蘇念衾正在聽收音機。

桑無焉翻到預定婚期的注意事項,看了兩眼不禁問:“人家說公曆和農曆最好都選雙號的,為什麼?”

“圖個吉利。”蘇念衾說。

“哦。那我們都是單號,沒什麼吧。”

“已經訂了,就別想了。”

過了一會兒,桑無焉又問:“為什麼一定要避開生理期呢?是不是也覺得女人來那個不吉利?”

她想起以前看古裝電視劇裏麵,很多古代男人很嫌棄這東西。

“真是封建迷信。”桑無焉唾棄地說。

“這個和封建迷信應該沒關係。”蘇念衾說。

“那是和什麼有關?”桑無焉納悶。

“洞房。”蘇念衾簡單直白地回答。

“……”她臉紅了。

晚上,她在衛生間拿著日曆默了默,她的生理期是十三號,倒沒有衝突,可以洞房。

當時定日子的時候真沒想過這個,沒想到歪打正著。

她對著鏡子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隨後的日子桑無焉又是做纖體,又是做美容,還提前訂發型,訂婚紗的款式。

桑無焉臨到最後一天仍覺得裙子太長需要改改。在婚紗店,桑無焉又一次套上裙子在鏡子麵前擺弄,旁邊的店員小雷在為她弄頭發。

“明天會化很濃的妝?”

“不會,自然一點就好。”

“那新郎呢?”

“弄一弄頭發就好。”

桑無焉蹙眉:“能不能把我化漂亮一點,把他弄得醜些。”

“為什麼?”店員小雷有點意外。

“免得別人說我配不上他。”

小雷笑,她是從別的店剛調來的,從沒有見過這位傳說中的“蘇先生”。

此刻,一個男人走上樓來立在那裏看著桑無焉的背影發笑,一副時尚的打扮,裏麵的襯衣居然是嫩粉色。

小雷碰了碰桑無焉,她察覺轉身來看。

“彭銳行!”

“無焉,好久不見。”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桑無焉瞄了瞄彭銳行半敞的襯衣裏露出的結實胸膛。

“收到蘇念衾的喜帖,我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剛才才從秦秘書那裏打聽到你在這兒。”彭銳行邊笑邊走來。

那小麥色的胸膛一覽無餘,襯著那個色調的襯衣格外誘人,桑無焉暗自吞了吞口水。

“無焉,”彭銳行繼續說,“你還有機會後悔。”

“後悔什麼?”

“不嫁給他呀,我可以做候補。”彭銳行很想要從中作梗,因為蘇念衾抓狂的樣子實在有趣。

“撲哧—”桑無焉笑。

彭銳行走後,桑無焉的婚前抑鬱症突然爆發。她打電話十萬火急地招來蘇念衾,然後拉著他逛了數家百貨大樓,依然不能罷休,而且還不買東西。

蘇念衾問:“無焉,你怎麼了?”

“我在找東西?”

“什麼?”

“一件式樣非常簡單的粉紅色男式襯衫。”

“買來做什麼。送人?”

“給你穿。”

“為什麼我要穿粉紅色?”雖然他對顏色不太有概念但是也知道什麼能襯托男人的穩重。

“你一定要證明你穿上它比彭銳行好看得多,不然我不甘心就這麼嫁給你了。”她坦白。

晚上,小秦拿著安排表又一次跟桑無焉確定明天的每一個步驟。桑無焉一邊記,一邊忘,心裏根本沒底。

晚上的時候,按照蘇家的風俗,蘇念衾頭一夜要回老宅住,桑無焉則住在別墅裏,然後明天一早蘇念衾來接她。

李露露還有許茜都來了,在家陪著桑無焉,她們知道她緊張,便陪著她說話。她本來心裏就慌,如今蘇念衾不在身邊她就更慌。等到十二點多,大家都困得不行了。

桑媽媽說:“行了行了,睡吧,明天還早起呢。”

桑媽媽一聲令下,所有人悉數回屋。

桑無焉躺在床上,一直聽見自己的心跳得怦怦的,就像要蹦出來一樣。她這人從小就大條,以前高考前很多家長都想法設法給孩子減壓,免得臨到考試睡不著。但是她就是不緊張,考試那幾天一挨著枕頭就呼呼大睡了。

桑爸爸偷偷樂道:“咱們女兒心理素質真棒!”

桑媽媽沒好氣地解釋:“什麼心理素質,明明就是少根筋。”

來到世上二十多年不知道失眠為何物的桑無焉,突然在婚前的頭一晚上睡不著了。她瞪大了眼睛,就是沒有睡意,然後從懶羊羊數到灰太狼,還是沒有睡意,隻覺得心髒飛速地跳。

她一會兒想,要是下雨怎麼辦;一會兒想,自己穿的抹胸的婚紗要是掉下去怎麼辦;一會兒又想,要是車子在路上拋錨了怎麼辦……想著想著,自己都覺得好笑。

她將床頭上的手機摸出來一看,已經兩點了,也不知道蘇念衾睡著了沒。她突然很想打電話給他,但是又怕他真睡下去了擾了他的好眠,或者他電話沒拿在手邊,驚動了別的人。

思來想去,她打了兩個字發過去:念衾。

她從來沒有跟他發過短信,知道發了也沒啥用。但是鬼使神差地就這麼做了。短信發出去以後,過了一會兒,她聽見好像是外麵下雨了,隨即手機就嗚嗚嗚地震起來。

“念衾!”桑無焉激動地接起電話。

“嗯。”他應著,聲音帶著點睡意朦朧的感覺。

“你怎麼知道我叫你?”在短信裏叫你。

“我聽見有信息發過來就想是不是你睡不著,在找我。”他柔柔地說。

“你也睡不著?”她欣慰地問。

“睡著了,手機壓在枕頭底下,聽見響動就醒了。”

……

兩個人就開始一句一句悄悄地聊天。到後來蘇念衾再也支持不住,就這麼睡著了。桑無焉耳朵緊緊地貼著聽筒,她能聽見他有節奏的呼吸聲,綿長而安穩。他一宿既沒有做夢,也沒有囈語,睡得安靜極了。

桑無焉漸漸看到窗外的天有些泛白,雨也停了,她才昏昏沉沉地握著電話開始有睡意。

估計才睡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被人叫起來,然後開始了人生最為重要的一天,等所有的事情結束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蘇念衾那邊自然是沒有人敢來鬧洞房,而桑媽媽知道兩個人鐵定累壞了,一把擋住許茜、李露露這幫還要折騰人的小鬼們。

他倆回到家時,真是重重地鬆了口氣。

蘇念衾一邊解領帶一邊說:“我先去洗澡。”本來這是句再普通不過的話,他倆住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超過一年了,但是襯著那紅猩猩的床品,還有到處張貼的雙喜,以及那一床的桂圓、蓮子、花生、紅棗,隱隱約約就變得曖昧起來。

桑無焉紅著臉:“哦。我一會兒去。”

蘇念衾這次洗得比平時慢了些,出來的時候還是老嗜好,就裹了條單薄的浴巾。他在浴室裏麵待得久,臉蛋被熱氣蒸得紅撲撲的,連唇色也比素日裏深了些。

“你不是就準備洞房了吧?”桑無焉問。

“難道你還準備留著明天洞房?”

“呃—”這倒是。

這時候,蘇念衾已經走近,扶著她的下巴然後吻下來。她回吻他,然後順勢坐到床上,將被子上那些硌人的桂圓、花生撥開。

他的身體壓下來,嘴唇也開始從臉上轉移到其他地方去,呼吸漸漸加重,手探到她的裙子底下。

桑無焉迷糊間睜眼,看到蘇念衾的耳根都是紅的,他動情的時候就是這樣,全身都會發紅。

桑無焉胸前的皮膚被他的胡子楂撓得有些癢。

“我得先去洗澡。”她說。

蘇念衾依依不舍地放開她,很不情願。

結果,桑無焉剛進洗手間不到十秒鍾就退出來,一臉無辜地望著蘇念衾。

“念衾……”很難堪的語氣。

“怎麼了?”

“我來那個了。”

……

一輩子一次的洞房花燭夜,就這麼被一個不請自來的東西給攪和了。

第二天,李露露聽到桑無焉的敘述,笑得差點捶地。

“桑無焉,你太搞了。”

“又不關我的事。”桑無焉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麼委屈過。

“我可以想象一下蘇大少爺當時的表情。”

“我又不是故意的,怎麼知道這事情能突然提前十來天。而且我每次都挺準的。”桑無焉捂住臉,欲哭無淚。

(2)

婚後,家裏發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這種奇怪在桑無焉眼中可以解釋為:那個男人更加神經質了。

桑無焉畢業後,在A城一家社區心理輔導中心上班,雖然說工作比較輕鬆,但是也時常加班或者在外與朋友上街閑逛。因此,大多時候並不比蘇念衾早回家。

不過新婚燕爾,隻要她在家,總是高高興興地開門迎接蘇家大少爺的歸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即使是蘇念衾忙完一天異常疲憊,他也會勉強地微笑著吻她的額頭。

蘇念衾卻有一個小小的改變。以前他總是自己掏鑰匙進家。但是自從結婚後,他再也沒有掏鑰匙的習慣,即使是隨身帶著也要按門鈴,等待女人開門。

有時候會站個三五分鍾確定家裏沒人以後,再取鑰匙。

無論是司機、小秦還是桑無焉並沒有把這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

那天正值周末,蘇念衾卻因為一些要事要去公司,桑無焉便一人在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蘇念衾回家按門鈴的時候,她正看到電視劇精彩之處,舍不得離開。

他從不會發生忘記帶鑰匙的情況,但是門鈴還是一遍又一遍地響。

她嘴裏一邊不悅地嘀咕,一邊去給他開門。拉開門鎖後,桑無焉惦記著電視裏的情節,所以沒與他打照麵就又跑回去繼續看。

一集播完以後,桑無焉樂得哈哈大笑,這時她才想起來門口怎麼沒有動靜,蘇念衾好像還沒有進來?

不可能!

她嘀咕,她明明開了門的。於是桑無焉放下遙控器走到門口一看:門大打開著,蘇念衾鐵青著臉站在門口一動不動,送他回來的司機拿著傘在後麵急得團團轉。

此刻正在下大雨,雖然門口有很寬的屋簷遮擋,但是雨水同樣也被大風刮進來濕了他的肩。

桑無焉有點莫名其妙。

“你幹嗎不進來?”

蘇念衾陰沉著眉目,不答她的話,臉色比外麵低沉沉的天還難看。

桑無焉心想,難道又惹到他了?於是她也開始生氣。

兩人就這麼站著,一人門外,一人門內,又僵持了將近十多分鍾,老司機終於第一個耐不住:“外麵飄雨,還是讓蘇先生進門再說吧。”

桑無焉看到蘇念衾濕得越來越深的衣服,突然心疼起來,正要妥協,卻遇到蘇念衾剛好發作。

“關門!重新來過!”蘇念衾一邊生氣地說,一邊大步跨上來拉上門。

隻聽門合上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

桑無焉嚇得幾乎跳了一下。

什麼叫重新來過?她問自己。

三秒鍾以後,門鈴居然又響了。

桑無焉心中真的很納悶,不知道蘇念衾究竟怎麼了。為了探索究竟,她又一次開門,看到蘇念衾等待他餘下的反應。沒想到他居然和往常一樣,進門脫鞋然後伸過手來,淡淡說:“我回來了,無焉。”

桑無焉愣愣地“嗯”了一下,接住蘇念衾伸過來的手。接著她被他放在胸前輕輕地吻了前額。

蘇念衾進臥室,拿東西,放水,洗澡……有條不紊。留下桑無焉一個人,站在玄關呆呆的半晌沒回過神來。

一切好像和往常以前,隻是他的臉還有些陰沉,親吻的動作有點僵硬,他的唇在外麵已經凍得冰涼。

桑無焉為了驗證究竟是哪個地方出的問題,居然在第二個星期故技重施。

她預計到他要回家的時間,故意將門虛掩著沒鎖。

蘇念衾依然按門鈴。

第三次,她幹脆將門大開,然後去幹別的事情,蘇念衾回家仍然按門鈴。

她終於明白過來,與其蘇念衾是說要她來開門,不如說是他強製性地讓她來迎接他回家!

憑什麼?!桑無焉在電話裏對程茵抱怨:“他認為他是日本男人?還要我每天在玄關點頭哈腰地說‘歡迎您回來,您辛苦了’?”

雖然他在家裏很有經濟地位,但是也不能這樣蠻橫吧,她也可以養活自己的。

程茵在另一頭大笑。

“你不要笑了好不好,我已經很苦惱了。”

“他自己怎麼說?”

“他隻字不提。”

“平時呢?”

“除了這個以外,其他生活一切正常。”

有時候,桑無焉會開門後故意將他遺忘在門外,無論是站二十分鍾還是一個小時,蘇念衾都絕不妥協。必須要重新來過:她牽他的手,他吻她的額頭。

“你就把他擱那兒,看他站一晚上還橫得起來?”程茵沒心沒肺地說。

“我不理他,他大概真會站到天亮。”依照蘇念衾的脾氣,絕對有可能。

“這叫活該。”

“我……”桑無焉苦著臉,但是她心疼。

第二個星期,桑無焉中午和社區中心的同事一起吃午飯,一個同事突然聊到大家最近接手的一些案例。

她是學兒童發展認知心理學,所以大多接觸的是兒童病人。但是那個叫趙萌的要好同事卻盡遇到婚姻方麵的案例,說起來也是千奇百怪有些意思。

吃完飯後,趙萌依然是“唉,婚姻啊—”這句感慨結束談話。

那天,這句聽過多少次的結束語在桑無焉心裏突然有了一些共鳴,下午她溜進趙萌的工作室,將蘇念衾婚後的異常行為說了一遍。

“結婚以前,我們就住在一起,但是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情。”桑無焉補充說。

趙萌笑了笑:“這是一種男人的儀式。結婚以前你們隻是戀人,但是婚後他要用一種方式來表達你是他的妻子了,成他生命中真正的一個部分。”

“為什麼偏偏要選這種方式?”

“他不想你忽略他。”

“難道我親密地迎接他回家就能表示沒有忽略?”

“男人喜歡以一種確切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比如他要你戴上戒指來證明你的身份,也希望用什麼來表達他在你心中排在第一。這是他們的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