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何為猿糞
(1)
蘇念衾有點驚訝地伸手一摸下去,明明還好好裹著的。
“嘿嘿……”桑無焉破涕為笑,“誰讓你害得我哭,還不安慰我。”
“我怎麼安慰,難道要說,別哭別哭我跟你鬧著玩呢,其實一點也不愛你。”
她捏著拳頭打在他的胸前:“討厭!”
蘇念衾卻順勢抓住她的手,攬著她向臥室走去。
“你剛才居然敢捉弄我。你這麼喜歡看,回房慢慢讓你看。”
桑無焉寧死不從,在他懷裏使勁反抗。
倏然,蘇念衾攬住桑無焉的手一滯,停下腳步。
“糟了,真的掉了。”蘇念衾麵色不改地說。
接著,桑無焉遮住眼睛尖叫。
“騙你的,笨蛋。”蘇念衾開心地去親她的鼻尖。
“我不信你了。”她仍不敢睜開眼。
他又索性去親她的眼睛。
“我隻是想驗證一下你是不是真變膽大了。”
“結果呢?”
“剛剛好。”
“你不用去公司?”
“還有事情沒完成,我怎麼舍得出門。”
“什麼事情?”
“繼續昨晚沒有完成的那個美妙的事業。”
……
她蜷縮在蘇念衾的懷裏,甜甜地睡著了。
然後蘇念衾的手機響起來,多半都是小秦或者公司找他。
她聽到鈴聲一醒就像個八爪魚一樣,黏在他身上,說:“不要接。這二十四小時你都是我的。”
蘇念衾揉了揉她的頭發,很聽話地關機,起了床第一個習慣是找煙抽。
她搶走他手上的煙盒,忍不住問:“你怎麼染上這個毛病了?”
“想你的時候就抽煙。”他擁住她。
“你不能把責任全部推卸到我身上,”她抗議,“難不成你還想說每次恨我的時候就喝酒。”
“這你都知道?”他故作驚訝。
“蘇念衾!”她跟他急。
蘇念衾笑了笑擁住她,不再和她開玩笑。
他繼而將臉埋在她的發間,靜默了許久回憶道:“你走了以後我就想,雖然我是個瞎子但是我一定要做一些讓你另眼相看的事情來,在你媽媽麵前證明下自己。結果剛開始接觸家裏麵生意那會兒,我一竅不通,連合同都聽不懂,結果處處碰壁,什麼事情都搞砸。”
“你爸沒教訓你?”
“他不怕賠錢,就怕哪天我想不通不幹了。”
桑無焉笑,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後來,有人就告訴我,喝酒抽煙可以減輕煩惱。”
“那些人真是渾蛋。”桑無焉咬牙切齒地說。
“我試了之後,覺得還真不錯,而且喝酒居然可以抗感冒。”
“……”
下午他陪她逛街,吃飯。回酒店之後,桑無焉拿出剛才買的香水,一次又一次地噴灑著香水雨,熏到蟑螂都得四處避走為止。蘇念衾一邊聽新聞一邊打著噴嚏,卻也沒有製止桑無焉的胡鬧。
小秦心裏嘀咕:原來,老板隻是不喜歡“別人”用香水。
(2)
蘇念衾離開B城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桑無焉在這邊還有接近十個月的學業,蘇念衾不能勉強她。加上這個男人極其討厭坐飛機,不到萬不得已一定不會選擇這種交通工具,於是見麵的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到桑無焉身上,以至於她每個月至少要到A城一次。
“死都不怕,還怕坐飛機。”桑無焉抱怨。
“不是害怕,隻是不喜歡。”男人嘴硬。
“為什麼不喜歡?”女人的好奇心總是最強。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為什麼?”蘇念衾開始不耐煩。
“所有的事情肯定都有一個為什麼。”她不依不饒。
“桑無焉!”
她看到蘇念衾的臉色開始陰沉下來,於是吐了吐舌頭不敢再和他饒舌。
不見麵的時候,兩人剩下的溝通方式就是電話。電話這種東西將蘇念衾的霸道發揮到了極致。幾乎每晚九點桑無焉的手機準時響,電話會一直持續到桑無焉沉沉入睡為止。其間,她除了與他講電話,被禁止任何外出交際。當然也有例外的時候,例如蘇念衾在公司裏也有事情。
“這不公平!”桑無焉抗議。既然男人能叫暴君,他也就理當不會理睬女人的意見。
平安夜那天,電台原本的特別節目,卻突然取消。
桑無焉決心要給蘇念衾一個驚喜,下午就買了機票。
晚上她到A城,天空正飄著鵝毛大雪,很有聖誕節的味道,她深深地呼了口幹冷的空氣。為了方便工作,蘇念衾已經不住原來那兒,在市中心換了一套高層公寓。餘小璐婚後不能再照顧他,於是家政請了一位姓張的大嫂白天替他打理家務,傍晚離開。
桑無焉有點興奮地按門玲。
等了一會兒。沒人?
再按。
還是沒人。
桑無焉頓時氣餒地抓頭發,這個男人為什麼平安夜不老老實實地待在家裏。她隻好撥他電話,結果竟然是無法接通。
她沮喪地在門口坐下來。外麵不知道誰那麼浪漫在雪地裏放煙火爆出悶響。手袋裏還有送給他的聖誕禮物。
這個時候他去哪裏了?已經到九點也不見他準時來電話?難道還有人在平安夜加班的?或者是在外麵做一些男人的娛樂?他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桑無焉越想越來氣,完全不管是因為自己不預先通知他來搞突然襲擊造成的。
公寓的走廊樓道裏沒有供暖設施的,加上這裏是高層,一入夜在這雪天就更加凍人。桑無焉將圍巾裹再緊了一些,嘴裏嘀咕:為什麼他要住在這種天寒地凍的城市裏,過道連暖氣都沒有。
連這都被她歸納為蘇念衾的罪過之一。
不知道過了多久,眼皮開始打架,隻聽電梯在這一層停下來。
“叮—”
桑無焉驚覺,揉了揉眼睛,看到男人獨自從電梯裏走出來。
“蘇念衾!”桑無焉嘟著嘴叫他。
“無焉?你怎麼來了?”蘇念衾驚喜。
“你去哪裏了?”
“剛下班。”他有點疲憊。
“真的?”
蘇念衾好像有點明白了,停住掏鑰匙開門的手,側過頭來問:“不然還是什麼?”
桑無焉聳聳肩,沒有說話。
“為什麼手機不通。”
“大概信號不好。”
“你和誰一起呢?”
“小秦。”蘇念衾老實交代。
“我都有點羨慕她。”桑無焉有點酸。
“我還羨慕程茵呢。”
蘇念衾將她拉進門,碰到她冰涼的手。
“看看你對自己做些什麼?這麼冷也不知道下樓找個吃東西的地方坐坐。存心折騰自己是不是?”說著將她的手放在掌心搓了搓,又去摸她的臉。
“我故意的。讓你內疚。”本來桑無焉體質偏暖,全身大冬天都是熱乎乎的,如今臉蛋也冷得冰涼。
“我又沒做壞事,有什麼可內疚的。”蘇念衾嘴上這麼說,卻真有點心疼了,“怎麼不事先給我電話?”
“想讓你驚喜。”
“今天又是什麼日子了?”蘇念衾使勁想了想。
“平安夜呀。”
“嗨—就這破節日也值得讓你凍成這樣?”
桑無焉不理他,手伸進他的大衣裏環住腰:“蘇念衾,知不知道你有時候真的很討厭。不解風情,人又死板,一點也不浪漫,真不明白我當時怎麼會喜歡上你的。”臉埋在他的胸口上,聲音有點悶悶的。
“是嗎?我怎麼覺得有人甘之如飴呢。”
“臭美。”桑無焉用額頭撞了撞他的胸口。
過了一會兒,蘇念衾忍不住開口,“無焉……”
“什麼?”蘇念衾家的暖氣一貫很足,但是她還在他身上貪婪地取暖。
“你好像一進門就把外套脫了的。”他提醒她。
“是啊,家裏有暖氣嘛。”
“我還穿著。”
“我知道。”
“可是我很熱。”蘇念衾很委屈。
桑無焉聽到這話再也憋不住笑出來,隨即抽出手,從大衣外麵再次緊緊環住他,叫他更難受:“活該,活該,活該……”誰叫他氣她。
鬧夠了以後,桑無焉嚷著肚子餓,大半夜了還沒吃晚飯。兩人手牽著手出門。
桑無焉係圍巾時瞟了他一眼,賊笑:“你看你有多遠見,早知道我們要出門都不換衣服。”
蘇念衾沒好氣地按電梯。
“我們吃什麼?”桑無焉渴望著一頓聖誕大餐。
“去……”他剛說一個字,眼眶那點唯一的模糊亮光突然變成一片漆黑,電梯也沒動了。他心想:糟糕。
“怎麼回事?”桑無焉緊張兮兮地問。
“電梯斷電了。”他下意識地拽緊桑無焉的手。
“現在多少層?”
“剛才電梯好像一點也沒走,所以還是二十一樓。”蘇念衾回答。
“念衾。”桑無焉在黑暗中喚他。
“我在。”
“我害怕。”她的聲音有點發顫。
蘇念衾聞聲把她攬到胸前:“不怕不怕,馬上會有人來的。”雖然他的眼睛能夠感光,但是黑暗中他反倒覺得自在,隻要不是鋼繩斷了,電梯掉下去就行。
桑無焉卻不這麼想。
“可是現在是深夜。”
“他們監控室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值班。”
“萬一,那個人去打盹去了呢?”
那可沒準,蘇念衾也在想這個,卻不敢說出來。他感覺到桑無焉怕得厲害。她膽子一直小,又特別怕黑。
於是隻好安慰她:“不會的。別胡思亂想,他們馬上就來。”
“我以前也和程茵遇到過這種情況。”
“後來呢?是不是一會兒就出去了?”
“後來我們,後來她,”她有點語無倫次,“後來……我們……”
蘇念衾感覺到她越來越緊張的情緒,岔開話題:“一會兒想吃什麼?”
“很辣的東西。”
“不行,你的胃不好。”
“那吃番茄雞蛋麵。”
“為什麼?”
“冬天很冷的早上我媽都會做這個給我吃,麵湯一口一口喝下去特別暖和。”
“嗯,這個可以滿足。”暴君溫柔地允諾。
過了十分鍾,外麵的冷空氣滲了進來,開始有點冷。蘇念衾一邊和她說話分散她注意力,一邊解開大衣的扣子,將桑無焉暖暖地裹了進去。
“你記得以前用的那個MP3嗎?”蘇念衾繼續引導她往別的方麵想。
“嗯,盡錄了些亂七八糟的話。”
“是挺亂七八糟的,有你給我讀的武俠小說,有你衝我大聲嚷嚷聲音,還有……”蘇念衾一想起來就忍俊不禁,“還有你唱的歌。”如果那還能夠稱之為“唱歌”的話。
“不就有點走調嗎,還能把你樂成這樣?”
“如果我以前寫的歌給你唱,肯定倒貼別人錢都送不出去。”
“蘇念衾你要是再這麼歧視我的話,馬上就現場給你來一首。”
“別!我還要在這樓裏常住,萬一別人問起了來,都不敢承認你是我家的。”
桑無焉聽到這些話,氣得從蘇念衾懷裏探出頭來張牙舞爪地就要咬他的下巴,正在這時,外麵有人拿著工具敲:“裏麵有人嗎?”
幾分鍾後,工人撬開門,讓他們重獲自由。
出來以後,桑無焉就算再餓也不想下二十一樓吃過東西再爬上來。
回到家,蘇念衾脫下衣服,挽起袖子進廚房。
“你幹嗎?”桑無焉問。
“給你做番茄雞蛋麵。”
桑無焉瞪大眼睛:“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會做飯。”
“我怎麼就不可能會了?”蘇念衾反問。
後來,桑無焉興致勃勃地將這個好消息彙報給桑媽媽,他在旁邊聽到她講電話的時候一怔,過了很久悠悠地說:“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會做飯?”
“……”
男人,真是不好對付,桑無焉感歎。
(3)
過年的那幾天,兩人約好回去見桑媽媽。
蘇念衾異常緊張。卻沒想到桑媽媽格外通情達理,並沒有給他出難題。好像經曆過桑爸爸的故去過後,變得豁達了。況且蘇念衾把一切惡習掩蓋起來,讓桑媽媽挑不出毛病。
桑無焉偷偷笑倒:“你不是挺橫的嗎,怎麼看見我媽就跟老鼠見到貓似的?”
“這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桑無焉一聽又去咬他:“你敢說我媽是魔!”
蘇念衾也沒有躲,任她啃:“其實伯母囉唆得很可愛,反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誰?”
“我媽媽。我小時候她也常這麼嘮叨我,當時還很不耐煩,現在回憶起來每一件小事都很珍貴。”
桑無焉聞言,將原本的啃咬變成淺淺的親吻。
“不用擔心,以後我會盡量嘮叨你的,讓你時時刻刻都能回味。”桑無焉說。
蘇念衾的喉結震動,笑起來。
突然他想到什麼,從口袋裏摸出個藍絲絨的盒子。
“什麼?”桑無焉意識到裏麵的東西,突然心跳加速。
“嫁給我。”蘇念衾打開盒子,裏麵有枚粉鑽戒指。他的眼睛朝著桑無焉的那個方向,如墨一般的雙眸格外深邃。
“不要!”桑無焉說。
蘇念衾沉下臉蹙眉:“你敢不要!”
桑無焉來氣了,離開他的腿,站起來:“哪有人這麼求婚的?!”
他們倆大年三十窩在桑家,晚上無焉的什麼三姨媽、姨夫,二姑姑、姑丈,侄女、外侄女一幹人都要過來吃年夜飯,桑媽媽突然想到醬油沒買,便讓桑無焉去采辦。
外麵在下雨,桑無焉還要拉著蘇念衾一起去,桑媽媽看著就折騰。
“你喊小蘇去幹嗎,菜市裏人又多,踩得滿腳都是泥。”丈母娘已經在為女婿說話了。
“他挺樂意為您效勞的,是吧‘小蘇’?”說著愜意地掐了掐他的手,意思是:你要敢說不,我跟你急。
蘇念衾哭笑不得,左右為難,不知道聽誰的比較好。
桑媽媽解下圍裙,留下這對活寶在家看鍋。廚房的沙鍋裏煲著蘿卜排骨湯,在客廳還能聽到沸騰的湯在撲哧撲哧地衝擊著鍋蓋。兩人沒有開燈,就在沙發上你掰一句,我掰一句地拌嘴,然後蘇念衾突然拿著鑽戒出來求婚。
“你沒見過豬跑也得吃過豬肉吧。”桑無焉氣憤。
蘇念衾眼睛一眯,他就不知道這求婚和吃豬肉有什麼關係。他一邊努力安撫自己的情緒,一邊心裏不斷地默念:蘇念衾你要平靜、大度、有氣量、能容忍,不能和這個女人一般見識。
桑無焉來回踱步,繼續說:“以前我們看的電影裏麵,求婚的時候浪漫得都能把觀眾給感動哭了。我們昨天看的那個,男的專門去學做女朋友最愛吃的提拉米蘇,學了整整一個月,然後在她生日那天親手做了一個,在裏麵放著鑽戒。女的一吃到有磕牙的東西從嘴裏拿出來看到是戒指的時候,他才說:‘嫁給我吧’。”
“無聊!”桑無焉美妙的幻想被蘇念衾嗤之以鼻地作出的結論打斷,“也不怕吞下去,噎著。”
“你能不能有點浪漫的情趣。”桑無焉教育他。
“不能。我就是這樣了。”他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那我不嫁了。”桑無焉宣布。
“你休想。”暴君一把抓住站在跟前的桑無焉的左手,不容反抗地套在了她的無名指上。然後狠狠地抬頭吻了她。
“你這是逼婚,”桑無焉將手插進蘇念衾的發中垂臉回吻他,“下一次,要重新來過。”
蘇念衾專注地吸吮桑無焉的唇默不做聲,看似默認其實心裏在盤算:等你上了賊船哪還有下一次。
過了一會兒,桑無焉抬手打量了戒指半天,突然嫌棄地說:“怎麼這麼小。”
“已經夠大了,再大就不好戴了。”這個女人還挺物質的,蘇念衾想。
“怎麼會是粉紅的。”稍後她又有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