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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來,胖狗和排骨遭到了大家的奚落和恥笑──那團報紙裏,隻有區區三千塊錢。胖狗似乎更是有跟錯人的感覺。一天晚上,他們兩人去江堤上散步了。這兩個家夥說些什麼我不得而知。這兩個家夥被滾滾的雷聲和瓢潑如柱的大雨趕回來我是知道的,他們像落湯雞一樣在走廊裏互罵和爭執,還互相推搡一會才各自鑽進了自己的房間。

天氣預報連續預報長江上遊多數地區連降暴雨。汛期提前來臨。“閘口”人明顯地喧嘩和騷動起來。

一飛喊我到他的房間裏閑聊,話題和前幾次大同小異,主要是一飛覺得我應該回江陰。江陰在我坐牢這十幾年裏變化太大了,早已撤縣建市,經濟連年翻番,現代化城市的雛形已經初具規模,發財的機會很多。一飛勸我回去尋找機會。他看出我滿臉的疑問,進一步說,你和我不能比,我出來混這些年了,需要暴富起來,才有臉回。你不一樣,你剛出來,算是重新開始。我覺得這沒什麼不一樣,我也要暴富。我也要有錢。有錢才能創業。可我嘴上沒這樣說。我嘴上說,我和你一起幹。一飛麵色嚴峻,他猛吸一口煙,扔了煙屁股,仿佛做了重大決定似的,語氣重重地說,你不行,你沒經驗,會死人的。我說,不就是死嘛。一飛被我的話震住了。一飛看著我,半天才說,榮榮會真的死嗎?一飛的話又震住了我,難道他還相信榮榮沒有死?大指跟我說過,在他們親眼看到榮榮跳江後的好幾個月裏,一飛一直不停地到下遊的城鎮、江村尋訪。一飛不相信榮榮會死,他總幻想著有過路船隻會救起她,或者她自己遊上岸來。在那段時間裏,一飛頭腦嚴重錯亂,經常自責。他的自責是有道理的,對於那次公安機關順利查明舞會地點,並把我們連鍋端後,榮榮就一直在自責中,她曾經有機會給我們通風報信,可因為一飛的一句話,而錯過了。

出事那天傍晚,榮榮剛被我們放到旱冰場,一飛就來了。一飛在旱冰場沒有看到姐姐顧盼盼,他暗暗開心。在護欄外,專心致誌地看榮榮溜旱冰。他再也不怕姐姐揪他的耳朵了。他還以為榮榮沒有發現他,正想怎麼讓榮榮驚喜,是去買雪糕呢還是去買汽水?正在他拿不定主意時,榮榮在他麵前一個急刹車,停住了。榮榮臉上紅撲撲的,小聲而快樂地說,我看到你了顧一飛。一飛也開心地說,我沒看到你胡榮榮。於是,兩個人隔著護欄小聲說話。一飛說,你怎麼不溜啦?我喜歡看你溜。榮榮調皮地說,你不是沒看到我嗎?不誠實,要不然,你眼睛就有問題,你沒看到我旱冰鞋壞啦?一飛說,壞啦?我幫你找修鞋師傅修修吧?榮榮說好呀。榮榮脫下旱冰鞋,繞過護欄走出冰場。

兩個年輕人,走在街道上。走了好遠都沒找到修鞋師傅。旱冰鞋就掛在榮榮的脖子上。一飛說,掛我龍頭把上吧。榮榮就把旱冰鞋掛在一飛的龍頭把上了。接著便又沒有話了。走上一會兒,榮榮忍不住了,說,你知道他們秘密舞會在哪裏嗎?一飛好奇地問,什麼秘密舞會?榮榮得意了,這你都不知道啊?一飛搖搖頭。榮榮說,我也不知道,不過,江邊公園……有可能在江邊公園。一飛似懂非懂地噢一聲,把尾音拖得很長,回想了一會兒,忽然說,能在江邊公園哪裏呢?榮榮說,你騎車帶上我,我們去江邊公園玩一會兒。一飛求之不得啊。榮榮坐在一飛自行車的後座上,直奔江邊公園。

在江邊公園,榮榮指揮一飛,沿著大指和我騎行的路線,也繞了三四圈。一飛心裏美呀,一個美麗的少女,坐在他後衣架上,不要說騎行三圈四圈,就是三十圈三百圈,他也高興啊。但是,在繞第五圈時,一飛和榮榮看到兩三個人從防空洞方向的林蔭小徑上走出來,其中有一個高個子,榮榮認識,是她班上同學的父親,在公安局上班。榮榮扯扯一飛的衣服,讓一飛快速離開。榮榮心裏怦怦地跳,在回家的路上,心跳的頻率還沒有恢複正常。榮榮把自己的擔心告訴一飛。一飛堅定地說,別亂說啦榮榮,他們傻呀,把秘密舞會放在防空洞?他們怎麼進去?進去又怎麼跳舞?黑燈瞎火的,別大驚小怪啦。一飛還要把自行車再騎回去,他覺得在公園的林蔭小道上繞圈,太難得了。榮榮不願意,榮榮一定要回家。一飛說,真的榮榮,防空洞那鬼地方,絕對不能跳舞。榮榮相信了一飛的話,任憑一飛自行車馱著她,又在縣城的街道上繞了幾條街。但是,她心頭的疑慮一直未消,覺得同學的父親,身穿便衣去防空洞,決不是無緣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