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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目標不是露天電影場。電影場的露天電影隻有周末才上演。我們的目標是和露天電影院隔著一個人工湖泊的防空洞。防空洞建在公園邊的小山上,張龍張虎兄弟、顧盼盼、李洋洋和河東街的二疤頭他們,早在幾天前就密謀好了,今晚要在防空洞跳舞。據大指透露,他們已經跳過幾次了,還跳過裸體舞。榮榮剛才說大指有好幾回不帶她玩,就是指跳舞的事。不要說榮榮,我也隻是聽說過(不過這一次,我要參加了)。所以,大指說來防空洞踩點,我既興奮又緊張。

江邊公園小山上的防空洞實在太隱蔽了,四周種著高大而茂密的香樟樹,把洞口遮蔽得嚴嚴實實。我和大指騎著自行車已經從洞口經過三次了,當然,榮榮也經過三次。一條窄小的柏油路通向洞口,這條路並不長,能看到不遠處緊閉的水泥門,雖然隻是一閃而過,雖然那門感覺很小,仿佛美人的櫻桃小口。但我們看清四周並沒有埋伏,也沒有暗哨,甚至連一個人影都沒有。我們的偵察是成功的。當然,榮榮渾然不覺,她以為我們隻是帶她兜圈。因此,榮榮才急不可待地說,去冰場吧,我冰鞋都帶來了,脖子都累酸了。肖夏,要罰你幫我拿鞋。我說好啊。我雙手撒把,接過榮榮遞來的冰鞋,掛在脖子上。榮榮的冰鞋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冰鞋,通體潔白,連滑輪都是白色的,旱冰場那麼多旱冰鞋,沒有一雙冰鞋和榮榮的相同。榮榮的冰鞋就是一對潔白的鴿子,純情而高貴。但是,當我們第四次從防空洞門前經過時,榮榮又改變主意了,她說不去冰場了,和你們一起玩。我是太沉不住氣了,脫口就說,今晚我們不玩。榮榮拉下臉,撒謊。我立即緊張了。榮榮又笑了。我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把戲,讓她看了出來。她拿出一塊花生牛軋糖,輕巧地剝開糖紙,咬一口,把另一半的牛軋糖向我舉來,嘴角勾起詭譎的微笑,意思是說,帶不帶我玩?帶我玩就請你吃糖。我見到糖就咽口水,何況又是我最喜歡吃的花生牛軋糖呢。我死勁咽下滿嘴的唾液,伸手去拿。正巧遇上大指的自行車一顛,半塊花生牛軋糖掉了,被我的自行車前輪無情地輾過。我臉上可惜的表情一定太誇張了。我不停咽口水的動作可能同樣的誇張。榮榮臉藏微笑,有些狡黠和可愛,她把嘴裏的半塊糖又咬了一半,捏在拇指和食指中間,示意要塞進我嘴裏。我看到榮榮的臉通紅。我也極不好意思,我的饞相也太丟人現眼了吧。但我還是把自行車靠近榮榮。榮榮準確地把四分之一塊花生牛軋糖送進我口中。由於我害怕再有閃失,嘴巴張得奇大,差不多把榮榮的一隻手都吞進嘴裏。好在榮榮反應也極其敏捷,她迅速縮回手,拿出一方潔白的手帕擦拭我沾在她手上的口水,低下頭哧哧地笑。我把那四分之一花生牛軋糖用舌頭在口腔裏翻動幾下,除了濃烈的甜,還有一種奇怪的味道。

但是,榮榮還是失算了,我沒有告訴她晚上的行動,這是大指對我的硬性指示。當然,我和大指也沒有陪榮榮溜旱冰。我們把她丟進工人文化宮燈光旱冰場,去向盼盼、洋洋她們彙報去了。臨走時,我看到榮榮咬著嘴唇,不看我,也不看她哥哥。她小睫毛眨巴著,臉上的小酒坑更深更可愛了,我知道她心裏一定做出某種決定了。

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榮榮(宣判大會上不算)。

沒想到再次見到榮榮(權且這樣稱呼這具年輕的女屍吧)是以這樣的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