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葷粥
潘姨太真的病了。
宋媽喊了三次,潘姨太都沒有應聲。宋媽上樓來,服侍她穿戴好。宋媽感覺潘姨太的身體軟軟的,像水草裏的一條螞蝗,成了軟體動物。宋媽懷疑她冒了風寒,試試她的額頭,也並不熱。潘姨太人是起床了,精神仿佛留在夢裏,宋媽把早飯端上來,也是一口沒吃,隻喝一碗冰糖水,吃了兩塊條酥,然後又睡了,一上午都在睡,午飯也沒吃。就要趕去聽戲了,沒有飯撐肚子,是熬不住一個下午的。宋媽問她還去聽戲麼?潘姨太病懨懨地說,你們去吧,台都租了,不聽,浪費了,也白了薑天一片好意,唉——我是去不成了。
潘姨太說的你們,自然是阮元甫、宋媽和阿作了。
臨走時,宋媽說,太太你好好養著,明天就好了,這戲還要唱兩天哩。
路上,趁阿作不注意,宋媽跟阮元甫說,薑天做了流氓啊。
流氓?他差多了,阮元甫天天泡茶社聽曲,見過世麵,說,他在學做流氓,而且是學做小流氓。
再說宋媽他們出門之後,潘姨太的病立即好了,她對著梳妝鏡,草草地搽了點胭脂,塗了口紅,又在手指甲上染了蔻丹,換一身新做的裙衫,跑下樓來。
樓下的堂屋空空蕩蕩,後披間廚房門口,有宋媽剝了一半的毛豆米,阮元甫的半壺茶還沒涼透,但該來的人還沒來。潘姨太的心裏頭仿佛空熱了一場。
潘姨太倚門而立,望著虛掩著的大門,淡妝淺彩的臉上顯露出些許的憂鬱和悲傷,少頃,她輕罵道,死人,死人,死人。她怨恨地一連罵了幾聲,便輕移幾步,出堂屋門,走過狹長的院子,把木板大門關上了。死人,別想進來!她又罵道。按說少爺男仆女傭都去聽戲,要到天傍晚才回,應該把大門上了閂才好,但她隻把門關了,還留了一指寬的縫。潘姨太想想不妥,把門又合上。可她剛合上的門被一股勁風彈了開來,隨風閃身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潘姨太驚喜地叫道,天哪……
薑天呼呼喘著粗氣,一把掐過潘姨太。
潘姨太驚著,喉嚨裏發出尖細的哼唧聲,死人……
薑天說,我看到他們聽戲走了……我要吃你葷粥……
在潘姨太示意下,薑天難度很大地騰出一隻手,閂上了板門。
潘姨太一邊甩著腿,一邊咯咯笑著,讓薑天扛上樓梯了,老舊的木質樓梯在薑天沉重的腳步下搖搖欲墜。
多少天後,薑天還記得那天他把浪笑的潘姨太扔到床上之後,床像一枚巨大的彈簧,把她又彈起來。潘姨太淚流滿麵地盯著薑天,小聲道,相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