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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節這天,許可證一個人在家。許可證兒子許小暉前一天打來電話,說中午就到家了。
許可證決定為兒子做點可口的菜。兒子在南京上大學。大學的夥食你知道,清湯寡水的,缺少營養搭配,味道也不行,燒菜炒菜一個味,甚至燒魚和燒肉的味道都一樣,就更談不上花色搭配了。許可證起了個大早,帶著一夜想好的菜單,上街精挑細選了兩個多小時,拎著兩袋子的菜回來了。
江蘇蘇昨天和她那幫同學到蘇州玩去了。這是江蘇蘇親口告訴許可證的。許可證心裏不願意,可又找不出反對的理由。江蘇蘇一走,他想打電話叫朱紅梅來玩。又覺得朱紅梅沒有什麼意思,有點粗俗(相比江蘇蘇那幫年輕朋友)。他還想著水簾洞大酒店的那個劉小姐,那個說話很嗲的女孩子。許可證已經是好幾次想起她了。這種想法就像海浪一樣,一浪趕著一浪。許可證就暗暗對自己說,有機會,要到水簾洞去找她再玩一把,最好把張田地的偉哥也上幾顆。這樣一想,許可證就亂了方寸了,他給張田地打了電話。張田地說忙一點事,正和外麵的朋友在一起。許可證聽到張田地的手機裏傳來音樂聲,是那支耳熟能詳的江蘇民歌《好一朵茉莉花》。許可證就知道張田地並不是忙一點點小事了,他是忙大事去了。張田地就是這麼一個人,忙再大的事,他也會輕描淡寫地一說而過,其實,就在這輕描淡寫中,說不定一項大工程就簽單了。許可證對忙事情的人從來不打繞,他就給李景德打了電話。李景德當上經委主任有好幾天了,許可證隻是在電話裏跟他口頭祝賀一下,還沒跟他見麵好好聊聊。電話一接通,許可證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因為李景德的電話裏也傳來《好一朵茉莉花》的樂曲聲。許可證跟對方說,沒有事,就是想跟你聊聊。對方說,今天不行,今天我有事,等有空我去找你。許可證知道他和張田地在一起。許可證隻好打金中華的電話。金中華說話有點找不到調門,情緒低落,還對沒當上經委主任耿耿於懷。問他五一期間幹什麼,他說,還能幹什麼,睡覺。許可證說,你真該好好調整一下了,我都把話跟你說透了,你怎麼還不理解?金中華說,我不是不理解,我是對這些年連滾帶爬的生活不甘心。許可證說,什麼不甘心啊?誰不是連滾帶爬啊?當市長就不是啊?鹿市長不是還坐牢了嗎?你再好好想想,看我的話有沒有道理。許可證生氣地掛了電話。他的朋友不少,他不想挨個打過去。他最後還是回落到開始的情緒上來了。既然朋友們都忙,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一個人到水簾洞去找小姐。他隻好將高就低地給朱紅梅打了電話。他以為朱紅梅一接他的電話,會和以前一樣,屁顛屁顛地跑過來。但是朱紅梅在電話裏隻是興奮地咯咯笑。許可證說你笑什麼?被誰操啦?朱紅梅說她正在去花果山的途中,是消費者協會理事們的一次集體旅行。許可證說,還有熊大胖子吧?朱紅梅再次咯咯地笑了。朱紅梅說,我對你說了,這是集體旅行,我又沒跟熊大胖子私奔了,你吃什麼醋啊。許可證有點被汙辱了的感覺。他惡狠狠地說,我吃醋?你就是跟一百個男人私奔,也不關我的事!許可證幾乎把電話摜在話機上了。他朝沙發裏深深地一埋,費了好大的勁還沒把思維拽回來。他覺得自己真是沒出息,怎麼自己下了多少次決心,還是不長記性呢?朱紅梅都成一個大麻袋了,都成一個大澡堂了,誰要泡就泡,還摻和什麼啊?許可證自己打了自己一記耳光,啪,很清脆。
幸虧兒子打來電話,他心情才好一點,才考慮著,要給兒子好好準備菜譜了。
但是,他還沒寫幾個字,金中華又打電話來了。
金中華說,老許啊,剛才有一句話,我沒好意思說,但是我不能不說,我要是不說,我就被憋死了!
金中華的聲音有點憤慨,不像剛才那麼找不到調門子了。你還知道那天王娟娟為什麼不理我了嗎?都是他媽李景德不做人事!
許可證說,怎麼啦?
金中華又冷嘲熱諷道,不過也有意思,他李景德是吃我下糊。
許可證被他說糊塗了。許可證說,你說什麼啊,打麻將啊?
金中華說,李景德不做人事,他和王娟娟搞到一起了。
許可證大為吃驚地說,不會吧,這多沒意思。
金中華說,算了算了,不說了,我都覺得沒意思。
金中華又說,我已經打了報告了,我要求調動工作。
許可證掛了電話,覺得生活真是蹊蹺了。許可證想想,也會心地笑了。
許可證開始在廚房忙菜,他除了接電話,基本上忙了一上午。他把菜都準備好了,就等著兒子到家,他就可以動手炒菜了。可是,兒子遲遲沒有回來。十一點的時候,他算一下時間,南京到板水的快客隻需兩個多小時,就算他八點上車,十點四十就可到板水了,下車以後再耽誤一會,最多十一點十分,兒子就到家了。可是到十一點十分的時候,他又算一下時間,最多十一點二十分。到十一點二十分時,還沒見到兒子的影子,他又把時間推遲到十一點半,推遲到十二點,十二點半,一直到一點半了,許可證這才急了。兒子沒有手機,又不知道具體坐什麼車,他隻好在家等。他一會兒站在窗口向樓下望,一會兒打開門,在樓梯上聆聽。平時他都不注意門外樓梯上的動靜,可今天,外麵一有腳步聲,他就聽見了。到了該吃晚飯的時候,兒子還沒有影子。許可證這才真正的擔心。他做了種種猜測和設想,想到兒子是不是被綁架了,或者出車禍了。他甚至想到了報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