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兒子終於在天黑之前打電話回來了。

許可證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他身心突然地有點疲憊,對著電話說,小暉,你什麼時候到板水的啊,怎麼不回家啊。小暉很不在乎地說,我中午就回來啦。我和我同學在一起。我同學也跟我一起回家。爸,有沒有飯吃啊?許可證也高興了。他一連報了幾個菜名,都是兒子喜歡吃的。兒子OK了一聲,說我跟我同學吹了,說你會做菜,老爸,謝謝你不丟我的麵子,拜拜。

許可證做菜才有了精神。不過許可證忘了問兒子一聲,是男同學還是女同學。管他呢,就是女同學也不奇怪,兒子都是大學生了,就是談戀愛也是正常的。

但是,當兒子帶著同學走進家門的一瞬間,許可證差點暈過去了。許小暉帶回來的確實是女同學,而且是很漂亮的女同學。隻是這個女同學許可證也熟悉。對了,你也猜到了,她不是別人,就是水簾洞大酒店那位自稱劉芹芹的小姐。許可證最初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當他確認這個事實後,他就傻了。而那個劉芹芹也愣了一下。但隻一瞬間,她就笑了,她露出了一嘴細碎的白牙,還扭了下小屁股,搖到沙發上坐下了。許小暉說,爸,這是我同學劉芹芹。許可證一頭鑽進了廚房。許可證心情複雜透了。許可證的七竅和思維,仿佛被什麼東西堵了起來。許可證說,吃飯啦。許小暉做了個無奈的動作,對劉芹芹說,我爸不喜歡我帶同學回家,他是個憤青。劉芹芹說,我喜歡,我喜歡到你家玩。劉芹芹拿起電視搖控器,按幾下,電視畫麵跳幾跳。劉芹芹扔了搖控器,站起來,搖著小屁股又上衛生間了,她把衛生間的水弄得嘩嘩響。

許可證真沒想到事情會這樣的糟糕。

許可證在兒子和劉芹芹吃飯時,溜出了家。

許可證走在大街上,有些漫無目的。

大街是五月一日的大街,已經華燈初上了。街上有很多人,他們身穿盛裝。他們來來往往。他們交叉跑動。他們都精力過剩地享受著節日的快樂。很多超市、商場都還開門營業。許可證隨便走走就走到了一家書店。許可證在這家書店買過不少本關於做菜的書,他正在編著的那本《吃在板水》的許多參考資料,也是在這家書店買的。城市說小也很小,許可證居然在這兒碰到商業銀行辦公室主任老劉了。老劉和他老婆以及女兒也來逛書店的。老朋友見麵了,少不了聊幾句。由於書店是比較安靜的場所,兩人聲音都很小。老劉說,你沒去蘇州啊?許可證說,我沒去,蘇蘇和她那幫朋友去蘇州玩了。許可證又強調了不去的理由,小暉回來了。老劉說,你兒子不錯。要是在平時,許可證還是喜歡別人誇他兒子的,今天情況卻變了。不爭氣的兒子和什麼女孩子交朋友啊?而他還有口難說。許可證脫口而出,屁!許可證脾氣突變,讓老朋友老劉都摸不著北了。老劉說,你家江蘇蘇跟我請假,說要到蘇州玩,我還以為你們一家三口都去呢。許可證看著老劉幸福的三口之家,說,我們那一家三口……許可證心頭一酸,沒說下去。老劉說,你有事吧?許可證說沒事。老劉說,我想請金中華坐坐,他最難受了。老劉又說,你說張田地怎麼搞的,把事情弄成這樣,這讓李景德和金中華怎麼處事啊?本來都是要好的朋友,一下子就變成上下級關係了。許可證說老劉你不要操這個心,事情還在運作中,慢慢你就知道了。

告別老劉一家三口,許可證走在大街上。心想,不回家也不對,事情已經發生了,總歸還要麵對。可如何麵對,這事在他人生經曆裏還沒有遇過。他自己嫖過的小姐,居然是兒子的同學,說不定還是女朋友。他媽媽的!許可證腦子都大了。

許可證在大街上又像沒頭蒼蠅一樣地走一陣,在一家化妝品商店門口,頭暈腦漲的許可證看到了眼熟的兩個人,這不是小美和小會嗎?她們倆是江蘇蘇的好朋友啊,不是說好她們一起上蘇州旅遊的嗎?怎麼江蘇蘇走了,她們還在大街上閑逛啊?她們不是一起走的啊?蘇蘇在撒謊啊?

許可證一愣神,被一輛摩托車掛了一下,摔倒在地。大街上車多人多,刹車聲響成一片。許可證腦子還清醒,他連滾帶爬地跑到路邊。驚魂未定的他,再找小美和小會時,哪有人影啊。許可證心裏頓生疑惑。許可證的疑惑是對的。他還不知道,江蘇蘇並沒有跟她什麼同學什麼好朋友去蘇州。去蘇州倒是沒錯,卻是和相目標一起去的。此刻,她和相目標正成雙入對地走在周莊的小橋上,一群表演《擔鮮藕》的老太太從他們身邊徐徐而過,橋下的臭水河裏,倒映著他們幸福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