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李奉終於碰到了對手。
“搞什麼，點了煎餃又不吃，你幾個意思！”
那也是個年歲相仿的青年，係著圍裙，上下打理，皮膚黝黑，而孔武有力，仿佛很有正義感。
“叫什麼叫，小周，給他錢，結賬。”
可那青年不依。
非但不依，還將周騰林遞過去的十塊錢推開，汗流浹背地指著隻吃了半個的煎餃，說：“要麼你給我帶走，要麼就這兒吃了，我一家辛辛苦苦做的，給你買去，汗都淌幾裏地，合著你吃了半個就走，趕著上哪投胎？”
“你不做生意了？”李奉斜著眼看他。
“一家生意，一家做法，別杵著拐杖當令箭使，招搖撞騙，過了幾家，前邊的店家讓你走，別有幾個閑錢就什麼都敢做，我得告訴你……”
周騰林見那青年說得急了，周邊晨光通朗，陸續的有客人到，便要上前勸阻。可李奉隻笑笑，伸手攔住他，叫那人繼續說下去。
“柴米油鹽齊備了，不知道餓人的饑，名牌衣服穿慣了，不知道窮人的苦，我說你穿個藍線兒大褂就出來廝混，當真是有錢了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今天睡衣睡褲的，明天是不是還脫光了逛兩圈？就你這破落模樣的，要你做什麼事，指定都不能成。”
李奉上前兩步，撓撓脖子，卻坐下了，桌上拿了點醋。環視四周，罵道：“聚這看熱鬧！吃早飯，沒見過啊？”
周騰林見李奉坐下了，真的就是吃早飯，被青年人說了一通也不生氣，也隨他坐下。
“你不氣？”他小聲問。
“有人治他。”李奉微微一笑。
話未落下，那青年也正迷糊著，忽的一巴掌扇了來，打得他一個踉蹌。朝前一看，自己老爸已從裏屋出來，惡狠狠地瞪著自己。青年被店主拉去道歉，連連彎腰賠了好幾個不是。李奉氣定神閑，又照著菜單要了四個煎包，一並打包帶走。
這回他吃得很開心。
煎餃一掃而光。
唯一不開心的是周騰林還跟在後麵，還在試圖跟自己解釋今天早上的那堆破事。
當然，他對早上的那些人毀了自己公寓也心存芥蒂，能早些弄清楚，當然也很好，但周騰林對於賠償款隻字不提，他覺得沒有繼續聽下去的必要。
“好好的周日，你回去休息休息，再給我幾百塊錢，別跟我後邊說些有的沒的了，好不好？”
“但是被毀壞的是你的房子……”
“對啊，你說那兩個人你都認識，那麼很清楚了，你的人毀了我的公寓，你要賠錢。”李奉從周騰林的手中接過五張百元鈔，“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雇傭律師，用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權利，爭取到應當有的賠款一千二百萬元。”
周騰林轉身就走。
李奉看著他離開的樣子，忽然想起手上還有三個煎包，便又叫住了。
“什麼事？”
“三個煎包給你吃。”李奉晃晃腦袋，“咽到肚子裏，才感覺難吃，一如既往。我的味蕾可能在胃裏也長。”
“不要。”
“拿著。”李奉幾步過去，硬是塞在他懷裏，然後義無反顧地轉向後邊的花花世界。
那裏有花，有鳥，有雜亂的電線，藤蔓般纏繞在空中，有自行車上的鐵鏽仿佛汙泥，有磚牆的青苔如同黛瓦，還有油味厚重的一家家早點鋪。明朗的陽光很適合這個煙霧繚繞的小街。
那個流汗的青年又一次見到了李奉。
“油條，煎蛋，餛飩，一碗豆漿。”李奉另找了個靠裏屋的座位，“不打包，就擱這兒吃。”
“哦，不好意思，沒有。”青年不睬他，“吃早餐請到別的店，對門那家就很好……”
李奉猴子般竄出來，笑著拍了拍他肩膀，又順勢老朋友似的勾在他肩上，滑溜溜的，掙不開，青年便喊起來：“你要做什麼！”
“我不是來找茬的。剛才吃了幾個煎包，感覺味道還可以，現在才回來的。”李奉放開他，回位子上，兩腿大張開，“我以後會常來，先給我上點吃的吧——回頭請你去別處吃飯——我還真有點餓了。”他拍下一張百元鈔，說：“交個朋友，不用找零了。”
青年人一把拽過去，道：“誰稀罕。”回櫃台掃蕩似的找零，丟在李奉桌上。
李奉做了個“請”的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