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條街區都快被你毀了，一句話也不和我說？”
中年男子緩步上前，一腳狠狠地踏上其中一人的側臉。其人當場斃命。
“這是我家，客要隨主便。”
另一人還想抵抗，掙紮著從地上直立起身子，卻被一腳踢斷了脖子。
“看來你不想賠錢。”
中年男子轉身看向李奉。
“你很吵。”
李奉撓了撓脖子：“把我家清理幹淨，再賠我兩百萬，我就不找你麻煩。”
中年男子深吸一口氣。他很久沒有見到這樣不識時務的年輕人了。
“我建議你下輩子少說點話。”
李奉笑笑。
“能吵到你是我的榮幸。”
一道影子已衝到他的麵前。
現在的青年人不多話。
隻是一拳。
中年男子雖格擋開來，卻踉踉蹌蹌地後退好幾步，險些從這棟鋼筋混凝土的懸崖處跌下。略一分神，又見一腿橫掃過來，不敢再擋，忙欠身閃過，卻控製不住平衡，摔倒在地。李奉順勢一腳踢出，男子堪堪受了，卻承著力，倒飛出去。李奉一躍而起，在四十米的高空握緊了拳頭。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正如他不相信眼前人能夠摧毀整棟大樓那般，他也不相信眼前人在最後還能掀起什麼樣的波瀾。
他的精神力已經滲透入那人的周身各處，各處皆是，仿佛皮膚之下的肌肉也在流汗。
李奉不相信有宿命這種東西，所謂的宿命無非是從一個夢幻到另一個夢幻，不確定到另一個不確定。異能者的數量並不多，而今日將要再少一個，或許……
眩暈。
眼前的一切都扭曲了。
大廈。樓房。陽台的圍欄。太陽能電板陰影下隱約生長的青苔。從夢裏誕生的音符幻化作陰霾的層雲疊嶂，有流水的聲音。
眼前那人的眼耳口鼻，錯綜了方位，仿佛自亂陣腳。
李奉閉上眼。
但那不是外部的幹擾，而是內部湧現的虛乏無力之感。
仿佛是獨行在河岸邊，柳色青青，你望著歸去的旅人，帆影隻餘一痕時，波浪突漲三尺，掀翻了夕日的行船。
仿佛你撐傘轉入小巷，眼前的姑娘也款步而來，卻在中與擦身而過時，變作路邊的一株蘭草，被你不小心踩壞。
李奉好像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身體在向下沉。
他好像沒有意識到那中年男子已到了自己眼前。
他好像沒有意識到那將要鎖住自己喉嚨的手掌。
而另一位他，好像沒有意識到之前那的確是“好像”。
李奉睜開眼，眼裏倏地蘊藉著一絲笑意。
那是可以殺死人的笑意。
如同幽深的黑暗裏，露珠所孕育出的一朵白色的百合，卻長著玫瑰似的倒刺，在中年男子伸手去捉時，誓要將他刺得滿手是血。
“哦，你早就滿臉是血了。”李奉笑笑，“怪不得能反敗為勝，在隱藏氣息這一方麵，確實有獨到之處。我以為你已彈盡糧絕了。”
中年人第一次露出了恐懼之色。
他猛地回身欲走，卻不見那青年人的手指，何時扼住了自己的咽喉。五根手指所傳來的觸感，燒鉗般炙燙，呼吸都中途終止了。風在猛烈地拍打他的麵龐，一陣陣如刀割。灰藍的天空隱約泛起白光，他意識的最後幾秒永遠停留在了日出的東方。
被痛苦擾亂的心跳，欲言而不可言的嘶啞，仿佛是留戀的留戀。
他什麼也沒有剩下。
李奉以手抓住一戶人家的陽台，借力幾個跟鬥翻了上去。他哭笑不得地看著遠方那棟十八層建築，損毀最嚴重的是自己的公寓。先前險些以為整棟樓都被削平，當下看來，果然是好了不少，起碼重災區隻有自己那邊，應也沒傷到無關之人。想到此處，天台之上，他瞥了一眼自己帶到這裏的屍體，卻是半點賞日出的興致也都沒有了。匆匆在皺成一團的西裝裏搜尋，沒現金，隻一手機，更是掃興。他拿起手機瞪了兩眼，發現屏幕倒影中的自己，頭發依舊亂得可怕，便隨手將它扔了，邊理頭發邊下樓。樓下有個自動售貨機，他便從口袋裏掏兩個硬幣，買包薯片。
災難片似的，他想。
從這棟居民樓下來，稍微看了看距離，大概要走五分鍾才能回家。
五分鍾可以幹很多事情，比如吃兩袋薯片，喝八瓶可樂，或者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五分鍾仿佛五年。
也可以讓周騰林從接到電話起，馬不停蹄地趕到現場。
看著客廳裏熟悉的兩個麵孔，周騰林皺著眉頭，什麼話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