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宗師 第四十七章 此恨綿綿無絕期(一)(1 / 3)

我們再來做最後一場戲罷。

他甚至不用出聲,她也知他說了甚。

事到如今,他二人之間還有任何戲可做?在他示意下,她緩緩回過頭去。山洞之下不知何時,竟被業已恢複武功的原武林盟一幹人齊齊圍攏。

蕭冷兒無知覺地再轉過頭。卻聽庚桑楚道:“這一年來你種種所為,我如今要你親口說與我聽,你肯是不肯?”聲音算不得大,卻足以叫底下那一眾武林人士聽得一清二楚。

蕭冷兒隻是空茫茫望他。

庚桑楚見狀轉向扶鶴風道:“扶盟主,如今我身在這牢籠之中,是絕不可能再出來了,你們也不必再做戲。當日你們約了蕭冷兒見麵,她具體對諸位說了甚,可否一一相告?”

看一眼蕭冷兒,扶鶴風正要開口,方才閉口不言之人忽又截過了話頭:“你我之間的事,又何必煩勞旁人之口?你想聽什麼,我答你便是。”

她從未想過隱瞞他,從未。但他難道當真沒想過為什麼?他為何,到了有關自己的事情上,卻這樣的傻?

微微含笑望她,庚桑楚目光似是欣慰,又似心酸:“一年之前我在你和扶雪珞的婚禮上擄走了你,當日你我二人拿命來拚,此後你日日恨我入骨。何以一年前我攻打玉英門前夕,你要當著全聖界中人的麵向我投誠?”

“隻因那時我已明知爭奪天下扶雪珞絕不是你的對手,整個中原武林無人是你的對手。”一手握了精鐵牢攔,蕭冷兒出神望著指尖滴落的鮮血沒入地下,“我那時已決意要不惜一切助你奪取天下。想著待你擁有一切之日,我再奪走你的一切,必能使你加倍痛苦。我再在你最痛苦的時候了結了你,便是最好。”

庚桑楚頹然苦笑:“隻因為……這樣麼?”他早已知道她對他有多麼的恨了,他從來不去想,隻因明知那深到讓他無法承擔。

“不是……不是。”搖了搖頭,蕭冷兒低聲道,“我那時是氣昏了頭,一時意氣才那麼想。我要殺你,你豈會不知?而你,我根本從未了解過你。後來我見了木枷,他問我如今究竟想怎樣。我想起我爹一生都盼望天下安定,而我為了私仇,竟已將他昔年的囑托拋諸腦後。我從那時起才真心想要幫你,用我的法子死的人總比用你的少。我早已不求甚善因善果,隻想著武林一統,總要比爭鬥不休來得好。”

“扶鶴風看穿了你的計策?”

“武林之中,很多人都曾受過我爹的大恩。”看一眼洛文靖,蕭冷兒道,“我便持著這些恩惠與他們談條件。你與扶雪珞二人的才智,扶鶴風幾人看得比我清楚,當日他們主動找我,難道不是一早看穿扶雪珞鬥不過你,別有用心要逼我拿出態度?隻是我比他們更輕鬆說出口罷了。我說你一統天下隻是早晚的事,他們負隅頑抗隻會使得武林同道白白流血再無轉圜之地,難道這樣的結果是他們想要的?他們要我發動紫衣十八騎,但紫衣十八騎我爹爹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解散了,就因為不想再多造殺孽,又像許多年前那樣屍橫遍野。如今那些叔伯都已生活得很平靜,爹爹和他們都不願再做的事,我難道會逼迫他們?我跟扶鶴風說,扶雪珞如今不成氣候,不給他致命的打擊,將他陷入絕境,他永遠成不了大事。其實能保存實力又能不費吹灰之力得到想要的,這種劃算的買賣誰不願意?各派掌門都是見過世麵經過風浪的人,說到底誰真的在乎行事手段?終於他們都同意了這交易,隻讓我保證在這期間絕不殘害各派弟子,我以蕭家尊主信物作為抵押,立誓絕不反口。”

“既是交易,你又許諾了這些人甚?”

盯著他眼,蕭冷兒緩緩道:“天下大權,你我性命。”

庚桑楚挑了挑眉:“扶鶴風和洛文靖當真想要你的命?”

“要不要都好,我的命總歸是擺在了那裏。”目光從一眾武林人士麵上一一掠過,蕭冷兒麵含冷意,“想要你我二人性命的,又豈止一兩個人而已。”

“他們也真狠。”庚桑楚搖頭笑道,“你可至今時今日還在為著天下大局著想。”

“莫要搞錯了。”蕭冷兒冷冷道,“時至今日,你也好,我也好,我爹娘也好,我為的不過是個人恩義。兼濟天下?那是你問心才敢有的豪情,蕭冷兒可當不起。”

笑一笑,庚桑楚也不與她辯駁:“那日扶鶴風最後給扶雪珞重重一擊,那是你二人商量好的?你有何打算?”

“我沒有任何打算。扶雪珞若受此打擊就一蹶不起,隻顧怨恨我等,那我從此便絕不會寄任何希望在他身上了,他正好也省了事,從此自管退出武林逍遙山水去。”

她這番話答得語聲淡淡,扶鶴風竟也聽得神情淡淡。想來這件事上兩人早有共識。

“扶雪珞離開之時你曾交托他一物,那是何物?”

閉了閉眼,蕭冷兒道:“能請得動紫衣十八騎的信物。”

此言一出,連扶鶴風等人也是大訝。唯獨庚桑楚似早已料到,神情不辨悲喜看她:“你適才言語,我以為你至少會放過蕭家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