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 大宗師 第四十六章 拱手河山討你歡(二)(2 / 3)

她有多恨她,她就有多恨他。這種恨除了死,她想不出第二種解決的辦法,可偏偏,直到今時今日她依然活著。

活著一天,便多恨一天,錐心蝕骨。

爬過去再次抱住他,她的眼淚順著脖頸流入他的心,他的肺,灼得他渾身都疼:“唯獨今晚,別留我一個人,我呆的難受……”

*

他像往常一樣擁著她睡,可她卻明顯不像往常一樣老實。

一把逮住她不那麼老實的手,庚桑楚已有些惱怒:“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做想做的事。”含含糊糊應一聲,蕭冷兒半點沒有要停手的意思。

庚桑楚恨恨扔開她手。他倒要看看什麼才是她“想做”的事。

可她那些窸窸窣窣的小動作委實太過考驗他的意誌力。

房裏早已滅了燈,他感覺到她的手從他的臉移到他的喉嚨處,又漸漸往下移去。

渾身都已僵直,他正想喊停的時候,卻感到一團熱乎乎的東西移到他眼前,那是她的腦袋。借著一兩絲月光,他終於能看清她的臉,和那兩道明顯不那麼老實的流轉的眼波。

他眼前的情形,實在沒心情陪她玩對視。張口,他卻一個字也沒說出來。

她的麵終於貼上他的麵。她吻上了他的唇。

腦子裏嗡嗡作響,他幾乎憋足了渾身所有意誌力才喝止自己不要沉醉在那個吻裏,掰開她腦袋,他咬牙切齒:“你究竟想做什麼?!”

她還是略略帶笑地看他:“做想做的事呀。”

那笑容裏三分無辜,三分狡黠,還有十二萬分的調皮可愛,幾乎就與許久以前的她無甚分別。心中狠狠一蕩,他幾乎就要任由她做“想做的事”,可……深吸一口氣,庚桑楚斷然道:“不成。”

“為什麼不成?”身體往他懷裏再蹭攏一點,蕭冷兒深深望他的眼,“我剛才再想,若我明天就死了,還有什麼是我想做而沒能做的事。想來想去,總也繞不開這一件,我想……哪怕一天都好,今生今世能和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

閉了閉眼,他聲音微弱:“你的身體不行……”

“沒關係。”

“我不願意……”

“你願意的。”

他聲音驀地頓住。

她還是那樣深深地望他,似要就此望入他靈魂深處,柔聲地重複一次:“你願意的。”

他還想說話,她卻再一次吻了上來。他所有的理智都融化在她萬般的柔情中,他沒有絲毫力氣再抗拒她——這是他一生之中最愛的人,這是他渴望了一世那麼久的女人。

進入她的時候,他無聲慘笑:“這是……結束一切之前對我最後的憐憫麼?”

她在他身下,承受撕裂的痛和極致的美,笑意朦朧:“不……這是我對自己最後的放縱。”

他猛然挺身。

眼淚和著汗水滴落在她同樣滾燙的肌膚上,茲茲的,不見血卻皮肉翻滾地疼。

她再次清醒的時候,他雙手還在溫柔地攬著她。

窗前已泄了些微曙光。

他在她耳邊輕聲道:“今天是你父母的忌日,我知你心裏難過,可要我送一份大禮給你?”

蕭冷兒張口,卻發現渾身酸疼得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

頭埋在她發間,庚桑楚低低道:“你和扶鶴風幾人暗中定了協議,我看在眼裏。我從不問你,你也不說與我聽,我心裏縱然不想知道,卻總還是知道的。”

“扶雪珞這一年去了哪兒,為何竟忍得住至今不現身……那日他臨走,你塞了東西在他手裏,我也看到了。”

吻她發絲,他輕聲道:“這些事你從不瞞我,從不怕我叫人去查探去阻攔。我總會想,你是想我怎麼樣呢?”

感覺到喉間似已恢複了些氣力,蕭冷兒遊絲般道:“我想你怎樣,你便怎樣?”

緊一緊她,他道:“隻要你開心。”

忍不住笑意上湧,蕭冷兒咳得難受至極:“事到如今,你我二人還遑論甚開心不開心?”

一下下順著她背,庚桑楚輕歎:“過了昨夜,現在你再來告訴我,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已沒什麼想要的了。”蕭冷兒閉目輕歎,“我父母畢生所求,是天下安定。我為人子女,又豈能想到別處去。”

“天下安定,天下安定……”半晌起身下床,庚桑楚背對了她靜靜道,“你容我好生想想,這幾日咱們……先不要見麵了罷。無論你做什麼,我也絕不會再找人看著你。但你凡事也要量力而為,絕不可有任何差池。”

望著他一步步往外走,蕭冷兒終忍不住問道:“你……當真不與我拜堂成親麼?”

頓一頓,他輕聲道:“我如今是再也不願做令你不快之事了。”

他身影已消失不見,她卻還在迷惘中。一遍遍咀嚼他方才話語,她想,高興或不高興,她自己當真就能分辨得清麼?

*

一覺又睡到中午,蕭冷兒剛覺恢複些精神,穿衣坐起,便見聖渢一腳已跨進門來,不由笑道:“你倒隨意得緊,我若衣衫不整,看你如何自處?”

聖渢淡淡道:“明明整齊得很,又何必非要說多餘的話。”

搖頭失笑,蕭冷兒道:“你怎的忽然跑過來?”這一年來她和庚桑楚幾乎形影不離,聖渢又多數奔走在外,兩人單獨見麵的機會委實少得可憐。

見她下床都艱難模樣,聖渢到底忍不住上前扶她:“大哥讓我過來,這幾日無論你有甚要求,都要我親自去做好。”

扶著他手臂慢慢往外走,蕭冷兒頷首笑道:“他倒慎重。也好,你幫我準備一間絕不受外人打擾的密室罷。”

聖渢忍不住多瞧她一眼:“你要密室作甚?”

蕭冷兒衝他一笑:“練功。”

聖渢當然不會相信。蕭冷兒既沒精神也沒心情去解釋到他相信為止。

但聖渢即便不信,也立即轉頭就幫她辦妥了此事。蕭冷兒笑著向他道謝,一頭紮進去接連七天就再沒有出來過。這七日裏聖渢都親自守在密室之外,每日早晚將食物從小窗戶口遞進去。閑時便坐在房門前看書。

第七日午間,蕭冷兒終於推門出來。聖渢應聲回頭,倒被她神采奕奕的模樣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