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瀟看到眼前雙親在麵時,那種幸福感讓他很激動,他便想唱兩句,可是從嘴裏出來時,卻是嬰兒的啼哭聲,尖細綿柔嫩,他討厭自己發出這種聲音,所以後麵他很少再敢唱。
接下來的那些天裏,他便很憋屈地被巨人們傳過來,又抱過去。
有時會被丫鬟抱著站在桌邊看雙親與另一對巨人夫婦飲酒,他隻能吧嗒吧嗒嘴,然後又聽他們吟詩,他還是隻能吧嗒吧嗒嘴。
又有時會把他和另一個嬰兒放一起對眼,他便一邊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看,一邊口水不停地從嘴角流下來,直到那個孩子哭了,他便會不屑地笑兩聲,他很奇怪自己笑出來的聲音還是笑聲,雖然依舊還是尖細綿柔嫩,但比起哭聲好聽多了,他也隻能用這樣的方式偶爾取悅一下自己,消磨一下自己那長長而又憋悶的時間。
還有一次他被抱到客棧外的集市上兜風,路過一個包子鋪時,他看到一個眉間有痣的女孩,芊。。。他大聲喊他的名字,可是話從嘴裏出來時,又變成了哭聲,而那個女孩卻像沒他存在一樣,繼續略顯憂鬱地向街的兩處盡頭張望著,好像在等什麼人,希望那人能出現一樣。那一刻,他的眼淚流了下來。。。他就那樣被人輕飄飄抱著,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直到那個女孩在他的視線裏模糊,消失。
後來的一天,大人們要離開小鎮了,他們剛出客棧門就把他抱上馬車,他想再看看那個女孩,可是馬車的布幔把他的視線擋住了,他們怕他被凍著,可是他真的想拉開布幔再看看那個女孩,然而誰又能懂他的心呢,誰又能從孩子的哭聲中聽出,他其實是在說話,不是在哭呢。。。
他在心裏對那個女孩說,我還會回來的!
他甚至為此作了首詩:
雲水不覺清風過,
夢裏池塘紅蓮生;
拂袖怎舍眉中痣,
也印額頭也印心。
然而這詩卻隻有自己聽得到,別人聽到的隻是自己的哭聲。
再後來,他在娘的懷抱裏聽到他爹對他娘說:夫人你這邊小心著點,我去李大哥那邊看看。
然後不久就有一個黑衣人,鬼魅般地出現在馬車前,一掌打向他的娘親,他伸手格擋,然而隻是裹著自己的棉被被自己的手撐得動了一下,她的娘親暈了,那個可恨的黑衣人把他拎走了。。。
接下來的幾天,他被黑衣人放在布袋中,背在身後,還好,那個布袋上有個小孔,剛好讓他能看見一點外麵的世界。
好些次,黑衣人會把自己從背上放下來看一眼,然後再背起來繼續走,他知道那黑衣人是在看他有沒有死掉,因為他自從和黑衣人在一起,就再沒發出過聲音,他的心裏隻有恨。
再接著,黑衣人拎著他早早地站在一個村莊旁的空地上,好久,他看到他爹慢慢地走過來,看了一眼他爹,他在想,該有多大的愛與痛苦,才能讓一個男人在如此短的時間裏變得那樣憔悴呢,好長時間後,黑衣人把他係在後背,和他爹動了手,然後很短的時間裏,黑衣人便跑向村莊,從黑衣人的背上,他透過布袋的小孔,看到他爹扶著帶血的右肩站在原地。
他大喊一聲:
爹。。。
與黑衣人在一起那麼些天,他頭一次發出聲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