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和嶽上風的複試,近在眉睫,他們每天都勤練口語。雖然是跨專業考研,兩人感覺都還不錯。嶽上風在法學院聽了不少課,和多名老師混了個臉熟,自信麵試不成問題。李健的筆試成績優秀,在幾十名考生中名列第五,他相信就是麵試差一點,總成績也不會太差,過關應該沒問題。
就在麵試的前晚,李健上床後,他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萬一沒過關怎麼辦?自筆試成績出來後,李健就相信自己時運亨通,從未想過失敗了怎麼辦。他此前也製作了簡曆,看似有兩手準備,但他其實隻想體驗一下求職的氛圍,而且,他也隻跑了三場招聘會。
他第一次想到這個問題,頓覺問題很嚴重。是啊,如果失敗了怎麼辦?他的理想是很美好,學金融,將來做銀行經理,拿高薪,回報母親。為了這個理想,他已經付出了很多。他一直都是誌在必得,隻許自己成功,不許自己失敗,所以,他從未想過最壞的結果。
一想到這個問題,他心裏就想:“如果真的失敗了,幾年的汗水都白流了,家庭依然貧困,母親依然生活艱難!”其實,這一年考不上,還有第二年,後麵還有第三年,第四年……隻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李健陡然想到這個問題,有些恐慌,把後果想得太嚴重了。
李健不敢往下想了!
他提醒自己說:“不要再想了,在結果出來之前,想得再多也沒用。現在的關鍵是睡個好覺,明天發揮好一些。”李健讓自己不想,大腦卻偏偏要去想,他讓自己睡覺,卻偏偏睡不著!他似乎無法控製自己了,大腦總是不由自主地去想:失敗了怎麼辦?這個問題像是一顆釘子,已經在他腦子裏釘死了,無法拿走了!他覺得自己像是著魔了,甚至頭腦都已經不屬於自己了,而是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控製著,驅趕著,他被驅趕到了一個死胡同:失敗了怎麼辦?
李健被這個問題糾纏著,翻來覆去,好久都沒睡著。這時,寢室裏的鼾聲此起彼伏,邵振強的尤其響亮,獨領風騷,這增添了他的煩躁。他曾聽說數數有助於入睡,他便開始在心裏默默地數起來:“一,二,三,一千零一,一千零二,一千零三。”李健數到了四位數,卻越數越興奮。他停止了數數,在床上又躺了兩個小時,他有了尿意,便起來上了一趟廁所。這個晚上,李健數了五次數,跑了兩趟廁所,還是沒有睡著。
李健徹夜未眠,早上起床後,他有了不祥的預感,隻覺得一切都是灰蒙蒙的,刷牙時水龍頭裏流出的自來水是灰色的,出了寢室看見陽光是灰色的,連食堂的饅頭也是灰色的。他整晚沒睡,又很緊張,口裏異常幹燥,把那個灰撲撲的饅頭咬上一口,嚼來嚼去,感覺總是像泥巴一樣,難以下咽。他還是勉強自己,吞了三口饅頭。早飯應付過去了,李健還是萎頓得像霜打的茄子,臉色尤其難看。
麵試終於來了,李健因為失眠,頭腦昏昏沉沉的,又無比緊張,他隻是斷斷續續地,說了幾個不合語法的單詞。在幾十名麵試者當中,李健的表現最為糟糕!
他垂頭喪氣地捱回503,默默地坐在柴鬆的床上。寢室的弟兄得知他發揮失常時,他們建議說,給報考的導師打個電話,送點禮品。李健這時就是一個溺水的人,隻要有一根救命稻草,他也會抓住不放。他給導師打了一個電話,導師堅持說有事就在電話裏講,不肯報出家庭住址。李健絕望了,他最後提了一個小小的要求:不管能不能讀研,希望結果出來後,導師能在第一時間通知他。
嶽上風一回寢室,就滿麵春風地講著麵試中的趣事。李健看在眼裏,知道他發揮得不錯,心裏更不是滋味。
2002年4月25日,早上,李健穿著那件迎接澳門回歸的文化衫,出去做家教了。這件文化衫他穿了三年多,底色有些發黃,上麵還起了很多細小的毛球。這時澳門已經回歸了兩年多,李健穿著這件陳舊的文化衫,穿行在康州這個大都市裏,顯得異常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