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奇怪的是,邵振強對這些葷話,一向趨之若鶩,但今天卻不怎麼開口了。反而是李健感慨說:“是啊,我們剛進大學時,多麼單純啊!記得大一有個交誼舞培訓活動,我和一位學姐跳舞時,感到她腰間光滑細膩,再加上她身上的香氣,讓我暈暈乎乎的,盡踩她的腳。還有那個大合唱,有一次,領唱的學姐穿著短裙,大腿蠻好看的,我多看了一眼,興航就笑我好色,我說這是欣賞美,兩人還爭執了半天!現在想想,我們當初真是傻乎乎的,這點小事都會爭論。興航,你還記得嗎?”
潘興航說:“怎麼不記得?不就是在那個宿舍樓的頂上嗎?還有啊,寢室裏剛通網線時,我們擠在電腦前看那些泳裝美女,就是有人放了臭屁,也不能影響我們的興致。以我們現在的欣賞水平來看,那都是小兒科了。”
李健接著說:“是啊,我們的確變了不少。現在哪怕寢室裏放毛片,有人做愛,我也能照常看書。我終於明白了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又一陣大笑。
笑完了,幾人又講了一些葷話。正說在興頭上,酈宗雲提醒說:“剛才聊大學的收獲,劉信還沒說呢!”寢室再次安靜下來後,劉信說:“我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收獲的,這主要在於開拓了眼界,活躍了思維。中學培養的盡是書呆子,大學裏才有獨立思考的人。而且在康大,還能見到幾個卓爾不群的人,我最佩服閻守義老師,他身上有股精神,不為流俗所染。”
六個人的感觸,積極的少,消極的多,酈宗雲解釋說:“這三年沒學到什麼,也有可能是專業的問題。哲學太抽象了,談的都是理論,在那些務實主義者看來,我們簡直就是空談。
“當然,還有可能是,在讀大學之前,我們想得盡善盡美,來了之後又發現,也不過如此嘛。想想也是,大學就是社會的一個細胞,社會上有的毛病,這兒都有。我覺得吧,大學不是象牙塔,也不是學術的殿堂,而是一個名利場。老師都在求名求利,所以那個樊博導不願給我們上課,就讓他的博士生來代替。反正我對大學很失望,這裏沒有一點精神,沒有一點人文氣息。像五四時期的北大,辦學方針是‘思想自由,兼容並包’,有一種大學精神支撐著,所以能欣欣向榮。今天的大學啊,房子越蓋越高,校門越來越闊,就是大學精神不見了。
“我算想透了,不再迷信大學了,所以,我絕對不會再讀什麼研究生!大學本該像家園一般美好,但我在這兒三年了,沒有一點家的感覺,除了你們這些兄弟,我不留戀任何人,任何事!在康大校園裏,我就是一個過客,在短暫的停留之後,馬上就要啟程離開。人生很長,大學隻是一段旅程,它同其他旅程相比,也沒什麼特別。人生就是一隻船,一直在大海上漂泊,隻不過今天在大學,明天在社會,今天在這兒,明天在那兒。隻要把好自己的舵,哪裏都一樣。”
酈宗雲說到幾人心坎兒裏去了。聽到這話的人,都變得有些心情沉重,就悶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誰也不說話了。寢室一下子安靜下來了,隻過了一會兒,這安靜就被邵振強那越來越響亮的鼾聲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