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獎學金(1 / 3)

在柴鬆煩悶的時候,他的上鋪——李健——正因為愛情而忍受著煎熬。

大約有一年了,李健頻繁地做同一個夢:他背著一個女孩攀懸崖,那懸崖筆直陡峭,高聳入雲,上麵光禿禿的,除了一些荊棘,全無借力的地方,他背著她,雙手牢牢抓住刺條,一步一步往上爬,手上紮進了無數銳刺,因為背著心上人,也就不那麼疼了,他們爬過的岩石,留下了斑斑血跡,那全是他的,背上的人毫發無損……兩人終於爬上了崖頂,他的衣服已被割成碎片,在晨風中飄動,下麵是縱橫交錯的傷口,鮮血混著汗水往下流。李健到了崖頂,感到從所未有的舒暢,他和女孩偎依著,縱覽天下風景……

李健很喜歡,他也知道她是誰,但他從未向她表白過。他很清楚,這隻是一個美麗的肥皂泡,一捅即破。與其捅破這個肥皂泡,不如嗬護它,至少,那肥皂泡上麵的一絲絲彩色,還能給他一點點安慰。

一年多的思念。李健消瘦了很多。他身體單薄,焦黃的臉上擰不起一塊肉,頭上留著郭富城那樣的中分頭,但他的頭發稀黃,這種發型很不相宜。

李健是哲學係的高材生,又被稱為“愛情專家”。”愛情專家”這個稱謂,容易讓人想起情場老手,他們善於把握女人的心理,在適當的時機大獻殷勤。這類人很有女人緣,是情場上的常勝將軍,他們甚至可以輕鬆地周旋於幾個女人之間,而不覺疲憊。

“愛情專家”為情所困?不大可能嘛!但這就是事實。

這隻是因為,對於李健而言,“愛情專家”這個稱謂,遠沒有高材生那麼名副其實。在503,在哲學班上,乃至在哲學係,說李健是高材生,估計誰也不會反對,因為他成績優秀,在第一次評獎學金的時候,就獲得了國家獎學金和學校的一等獎學金。獎學金的確是個好東西,尤其是對中國學生,因為中國學生比較近視,求學多為眼前實利而非學術真理,那獎學金好比掛在牲口鼻子前麵的胡蘿卜,可以吸引他們前進,否則,以今天中國大學如此枯燥的課堂,學生早就跑光了。

大二一開學就要評獎學金,學生在過去一年裏的表現,將用數字量化出來。擔任職務的可以加分,參加文體活動的可以加分,在這些活動中拿名次的另外加分。

最難算的還是考試成績,李健想找個計算器。他聽說嶽上風有一個文曲星,上麵有計算器功能,就去找嶽上風。嶽上風有一雙大耳朵,耳廓像汽車的後視鏡那樣向兩旁展開,有時候還會跳動兩下。也許是因為耳朵大,他對請客吃飯一類的消息特別靈敏。與他的大耳朵很不相稱的是,眼睛很小,那眼眶簡直不能叫眼眶,說是一條線更恰當,在這條線靠近鼻子的那一端,放一粒黑豆,就是眼珠了。

李健要借文曲星?嶽上風楞了一下,小眼一眨一眨的,說:“哦,文曲星啊,不見了,不知是誰借走了,還沒還給我呢!”

潘興航在一旁笑著說:“我剛才還看到你用呢,用完之後,好像放到抽屜裏了。”嶽上風滿臉通紅,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在心裏早把潘興航剁成了幾塊。

李健向嶽上風拍著胸脯說:“也就用一下,我保證,一刻鍾之內還給你!”

嶽上風為難地推脫說:“唉,你去找別人借吧,我一會兒還要用呢。”

李健說:“寢室裏就你有嘛!”

嶽上風說:“你還不知道啊,隔壁劉偉也有一個!”

劉偉是504的,雖是同班,李健交往不多,不好意思去。他以為嶽上風是本寢室的,方便些,就說:“自己寢室有,何必到隔壁去呢?你放心,我就在這兒用,你在旁邊看著,我保證一用完就還給你,絕不轉借給別人!”

嶽上風的小眼眯成一條短縫,連那粒小黑豆也看不見了,他用很無奈的口吻說:“我求你了,別找我借好不好?”

這一句話,李健似乎單單聽到了一個字: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