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枝:附錄之類
看啊 在進進出出的井口
我們那聳起的彎曲的脊梁
就是煤炭樹褐色的根
抓 攝/文 張記
做一塊挺立的煤
——張記文學作品印象及其它他
張廷珍
記得這個標題也是張記詩歌中的一句,看過了,便再也沒有忘記,沒有忘記的還有一句“一生渴望做一塊與賀蘭山並肩的煤”,這一句是我詩中的句子,之所以要把他們放在一起,想表達的是凡寫煤礦詩的作者最好把詩寫得剛強一些,硬氣一些,爽朗大氣一些。
編發了很多張記的詩歌,但與他隻謀過一次麵,並且寥寥數語。但是,僅此一麵,我便看出張記是一個把生命交給文學的人,他的耿直,他的執著,他倔強的個性,肯定能成就詩歌創作。
文如其人可能已經過時了,但張記與他的文學作品,可以稱得上是文如其人。每每看到他的作品,平靜與慵倦的心便猛跳起來。說句真心話,在這物欲橫流的世界裏,能讓自己的心激動一下的時候並不多。今天,每一次看到張記的文章時,我已經坐不住了,很想寫點什麼,否則,自己的血可能永遠都不會滾燙了。
在一些人的眼裏,文學算個什麼東西,既不當吃,又不當喝,但在熱愛者的心裏,她既是生命中最珍愛的女神,是雪山上潔白無瑕的雪蓮,是遠方動人的傳說。寫到這裏,我都慚愧不已了。
張記是生產一線的工人,他創作的作品都離不開煤,離不開礦工,而且堅持了這麼多年,並且從質量上提高很快,數量也很多,筆力深厚,詩意暢達,從心底要把煤寫成具有靈性、人性的東西,且耿直的個性也賦予了煤挺立的姿態。張記的煤炭詩是另類的,但確實是剛強的,沒有無病呻吟的倦態,沒有故作瀟灑的清高。寫煤,寫出礦工的秉性,寫出礦山人的無私奉獻,但又絕不直白,因此,可以說張記是用生命寫煤炭詩的。在今天為數不多的詩人中,還能堅持寫煤炭詩,並且寫的沉甸甸的人已經不多了。
文學給予人的美好的東西太多了,當人們把這種美好當作消遣的物品隨手棄之的時候,文學陷入了悲哀,而張記在用辛勤的汗水澆灌煤炭詩的花朵時,給予了詩歌強悍的生命力,遇風雨不垮,遭雪霜不垮,始終挺立,這該是多麼讓人佩服不已的事。
翻開一堆稿件,編輯在一遍遍找好稿,可是舉目所見的全是寫個人小恩怨,難道除了自己的父母兒女丈夫妻子之間的那點小事之外,再沒有什麼可寫的嗎?隻有看到張記那直抒胸臆高人一籌的作品,心裏有了一些安慰,才能壓著心頭的不快繼續耐心將稿看下去。
文學是一麵旗幟,她導引我們向著真善美方向前行,她寓意人們的絕非是為了排遣個人生活中的一點小感受。為什麼文學發展到今天,一些人還要故作小女人狀在白紙黑字上忸怩作態,給人心裏添堵,到底是文學在江河日下,還是人們的心在腐朽?文學需要振奮精神,在鋼硬中陶冶自己的文學修養,讓自己筆下的文學硬朗一些,大氣一些,別在哼唧中消磨自己的意誌,碰傷讀者的眼睛。
昂揚的創作心態,硬朗的文風,不屈的意誌,詩化的心態,這是張記的畫像,也是創作者必備的創作要求,大氣不僅指文風,更要體現在創作心態上。
——原載2002年11月15日《寧夏煤炭報》星期五第三版,編輯 肖霞
為有源頭活水來
——評張記煤炭詩
錢守桐
礦山詩人張記的《大地深處的回響》和《神木謠曲》兩本詩集就擺在我的案前,為之深思。我在思考,詩在哪裏?在一片葉子上;在一朵野花的根部;在一泓清泉裏;在浩浩的江河裏;詩在哪裏?在寒山積雪;在風蕭馬鳴,落日餘暉裏。抬頭望,詩在天半朱霞,山間明月。低頭看,地層深處,順著煤田的巷道,你能看見一群挖煤人,在挖億萬年前的沉默,在采集黑暗中的火種。他們在黑暗的巷道裏點燃人生的信念。這黑色的人群,他們的黑色的膠靴在踏響黑暗的世界。而詩人的腳步踏響了什麼?
在煤田的巷道裏,在掌子麵處,煤被裝上大皮帶,嘩嘩地運上地麵。同時,礦工的信念、希望、期盼的目光以及疲憊的身心,也被張記的詩歌運出地麵。
“問渠那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地下煤田正是張記詩歌創作的根本。礦工挖出的是煤,而張記不但挖出的是煤,而且他挖出的是煤田的一種聲音,一種呼喚,是礦工的靈魂,是煤田的交響,是礦工們所追求的一種人文精神,是社會和諧之美的馨香。何為美,美在哪裏?是世俗彩繪的雕梁畫棟嗎?是那些燒製陶罐上的條紋嗎?是五色相繡的衣著嗎?
對於張記來講,煤和詩都是他的大美之作。有煤就有煤炭詩,有礦工,煤就有了靈魂,就有了哢哢作響的骨骼。每一塊煤就是詩的符號,每一位礦工就是一首首詩的源泉。張記詩歌的靈感,來自於他對大地深處的感悟,對煤田深刻的理解。他作詩的快意,就如風鎬、風鑽下的煤一樣,“心道得悟”隻要挖掘機不斷地進尺,張記的詩歌就像煤一樣豪放,如果說挖煤是“武”那麼張記就是“孔武睿智”的礦工。張記的煤炭詩,在礦工的腦海裏,在文學界的釋放,就如一個醉漢“得全於酒”。看張記的煤炭詩,我感覺到,煤與詩混合在一起了,這時煤不需要點燃就有了溫度,詩句就會冒出火花。張記雖然在煤田巷道裏滿身煤塵,但在他的心靈深處確是清脫超塵。這就決定了他的詩歌的思想根源。他的詩歌語言質樸,他與煤田和黑哥們共同成就了他卓爾不群的個性。這個性所構成的藝術,是當代煤礦工人和寧夏文學界都值得讚美的珍品。
以煤田為骨,這是張記詩的顯著特征。以煤田為骨,是指張記用筆在煤層表麵雕刻,用心在鑽探煤田深處。使煤興奮,使煤高歌,讓煤與人之間撞擊出生命的火花。它發於筆尖,來自心源,使詩歌的意境“堅如屈鐵,柔如輕風”。如《翻閱煤壁》:在翻閱煤壁之前/我首先把目光點燃/把骨縫的劍氣點亮/巨大的黑暗擁擠如風/褐色的岩體將我包圍/從曆史的層頁裏滲出黑血/“嘭”——地一聲/燃旺人生的信念。一個詩人從自然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源頭中吸取靈感,最後他的創意回到自然中去,這個過程是古往今來創造大美的藝術家所必經的道路。
在張記筆下的詩歌有“素練風霜起”的感覺,這也正是來自煤田的浩然之氣。詩人的耳朵能聽出地籟的聲音,而別人不能,詩人的眼睛能穿透煤層,而別人不能。詩從哪裏來?張記的詩發源於自然的本性,而進一步妙造了自然。他以詩人之心觀物,以詩人之舌言情。如《呼喚》:“總感覺有一聲悠長的呼喚/響自山那邊的煤田/那聲音驅走了心頭的黑暗/於是我抖動雙肩/和信念和意誌和理想一起/走向地心走向歲月的斑斕/那金黃色的礦燈光/刺破夜一樣黑沉沉的時間/在編織夢中的花環。”張記詩歌藝術的天然性,表現出他“詩以載道”的“風骨”基礎。
以礦工為魂,這是張記詩的根本。煤田巷道的掌子麵、頂板、鋼梁、支柱、溜子、錘子、礦工的眼神、牙齒、手腳、安全帽、礦燈、和礦工們的激情與奉獻以及黑哥們的粗話等,這些都是張記的靈思揮意。
詩人的詩性,表現在強烈的人性意識。人性化的詩是張記創作的主流。把礦工身上放射出來所有的信息,是以礦工為魂的藝術體現。這是對煤炭詩最為精辟的概括。煤田巷道裏的礦工是一群黑暗世界裏的精靈。他們用剛健任俠的身軀來敲打大地,那就是礦工們的大皮靴、大黑色棉襖、大黑的臉龐、大黑的雙手、大黑的眼睛。“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這兩句不正是礦工的靈魂和詩歌的切入點嗎?詩是凝練的淨化的語言。一個被詩深深感化的人,他的思想、情感、格調,都會對真、善、美有熱烈的趨同。詩是作者自我發現和完成的。張記的詩就是把煤田與礦工恰似骨肉相聯在一起,表現出來的一種情緒,一種感懷。如《黑哥們》:“在井下/隻要一閑下來/就喜歡用笑聲刷牙/喜歡用山南嶺北的鄉俗/前朝古代的傳說/溫暖身子/偶爾有人扯開喉嚨/將那一曲蹭掉皮的歌/換上新詞/唱成滾滾而來的河川/讓黑哥們/捧著浪花洗臉。”
“以煤田為骨,以礦工為魂”,這是張記煤炭詩歌的總體概論。詩中的風骨和靈動最深的根源來自於詩人自身的觀察力和修養。張記觀察礦工的每一細節,都是一首首詩歌,如《礦工的牙》:最美的意象就屬你了/在井下/稍微一張口/眼前就飄著雪花/純淨 清潔 美麗/讓我們的語句/都變成叫著的鵝/或奔跑的小白兔/礦工的牙/紮根於油黑的沃土/茁壯挺拔/光芒四射。詩從哪裏來?詩從天地的和諧中來。如果井下隻有采煤聲,而沒有笑聲,如果井下隻有黑暗,而沒有心靈的光線,我們還能驚歎宇宙之美嗎?在煤田黑暗的巷道裏,詩的光線不僅能直抒胸臆,而且能把白與黑、美與醜統一起來。
藝術離不開作者的秉性和經曆。從張記的詩中來分解他的詩意確有一種張力與骨氣。隻有初中文化的一名井下員工,在寧夏石嘴山煤礦一幹就是二十多年,先後在全國五十多家報紙雜誌發表詩歌一千餘首,發表散文、論文、隨筆、通訊、曲藝、童話故事等五百餘篇。六十多次獲獎,作品被收入幾十種選集。現為寧夏作家協會會員。九年前,他還住在礦區塌陷區的自建房裏,在這樣一個環境裏,他清逸絕塵,焚膏繼晷,文氣滿紙,彰顯出他特有的人生畫麵。二十多年的痛苦摸索的創作曆程,他的煤炭詩正是抓住煤田特征和一群黑哥們內在和外在的本質與表象,使得詩情大翼,正挾風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