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絢色之戀(1 / 3)

第四輯 絢色之戀

你是從旭日上采下的虹,沒有人不留戀你的色彩。

中國紅

紅色是我們整個民族的顏色。

紅色放在哪兒,都搶眼、奪目、熱烈。

國人最喜歡使用紅色來說明問題,比如紅色經典、紅色電影、紅寶書、紅色革命、紅旗招展、紅色旅遊等等,為一個時代烙下了深深的印記。在生活中,我們也最擅長使用紅色,逢年過節,家家戶戶用紅紙寫上“春”、“福”及兆示全家歡樂幸福、豐收年好光景之類的吉祥語貼在門上、牆上、家具上、梁頭上、灶具上、刀上、撰麵杖上,以及豬圈、羊圈、水缸、及院內院外的各種樹上,大有鋪天蓋地之勢,為蕭瑟的冬日增添了不少暖色。還有結婚,那更是給了人們一個隨意揮霍紅色的理由,房間是紅的,家具是紅的,床被更是花團簇錦、洋洋喜氣的紅色,新郎的領帶和胸花紅得像這個初涉世事男孩子熱烈的眼眸,新娘子的著裝更是從裏紅到外,從頭紅到腳後跟,臉頰都像是紅色的富士蘋果,從裏到外泛著紅色的光澤。接送新娘的轎車不管是什麼顏色,都披掛上紅綢帶、紅花,連親友們送的賀禮,也要用紅紙包上以示喜慶……

在中國,一個人從呱呱落地的那一刻,就和紅色緊密相連,裹在母親早早準備好的紅色包被裏,你感覺和在母親腹內一樣溫暖;穿著母親手繡的紅花毛衣,你邁著碎步瞞姍向前;及至上了育紅班(現在叫幼兒園),你為了老師獎勵的小紅花格外乖順,因而被媽媽親紅了臉頰;上了小學,你在紅領巾的輝映下長成了少年,在紅色的旗幟下莊嚴地佩帶上團徽、黨徽……

沒有比紅色更會展示自己、更具渲染效果的顏色了,在我們國家,紅色是不可取代的,這源於我們整個民族傳統文化對於紅色的崇拜。我們舉辦一些大型喜慶活動、開業慶典,從上到下、從內到外都掛上紅色的條幅、橫幅;舉行接牌儀式,也是用紅布掛蓋,當你揭開那紅色的蓋布時,心情有點像新郎掀開新娘紅蓋頭一樣激動;說來好笑,每次在電視劇裏看見新娘子頂著紅蓋頭,我就放下手裏所有的活計,像新娘子一樣心情忐忑,靜等新郎來揭掉紅蓋頭後才能去幹別的,我喜歡閱讀新娘揭下紅蓋頭那一刻的臉;無論我們走到哪兒,都會和紅色不期而遇,宴會大廳裏鋪著紅地毯,重要活動伸展著紅走廊,就是看望病人也要送上紅花以示喜慶;送給愛人,更非紅玫瑰莫屬了;還有每年一次的春節聯歡晚會,主持人均著紅色來烘托其莊重,這時候紅色是大氣的,喜慶的,熱情的,自信的,並且具有權威性;可女人們都知道,紅色還是性感的,最具挑逗性,紅色的不同層次,表達了紅色的不同情緒。

在民俗裏,紅色有祈福和免災避邪之功能,新過門的媳婦要連穿三天紅色渲染喜慶;出了“門”子的閨女要給老母親做紅色的棉襖延年益壽;如果你“有幸”在一些特定的場合看見一大老爺們束紅色的腰帶或著紅色的內褲,不用問,今年肯定是這個男人的本命年了。我們最常看到一些大老爺們配在腰間的玉飾也用紅絲線係掛著,據說這樣也能趨吉避凶、消災免禍。我們還擅長用紅絲線編織中國結,引來了多少外國人的眼球和讚歎。即使對奧運會的宣傳,也是用了一個中國結作媒介,不僅宣傳了中國,還聯絡了世界;二00八年奧運會的會徽,就是對中國紅生動、飛動、靈動的詮釋。

紅色是我們在生活中運用最多的顏色。不管什麼事,不管幹什麼,離開了紅色,心裏仿佛就不踏實,就不吉利。家裏添丁進口,要給親朋派發紅色喜蛋;如果是女孩子,更離不開紅頭繩、紅發卡、紅帽子、紅鞋襪,記憶裏還有母親為其縫製的那件紅底黃花的小褂;進人青年,紅色的嫁衣見證了你從青澀到成熟的轉變,上轎時穿的紅棉襖,更是包含了“厚厚實實”的喻意;自古有句俗語“綠到四十紅到老”,是對有過閱曆、走過滄桑,對生活頗有感悟的女人們的讚揚,這樣的女人最適宜穿紅色,那滿頭華發、滿臉“菊花”和紅色多麼相輔相成、相得益彰啊!

除了婚禮上所穿的紅軟緞棉襖和晚宴敬酒時穿過的紅絲絨旗袍,我還對曾經擁有的一件紅色襯衣印象深刻,每次想起都禁不住莞爾。剛穿新衣便在放學路上遭遇暴雨,整個人都因為這件紅衣沒有下過水落色特嚴重而被染成了紅色,往哪兒一站,地上便濕紅一片。

紅色也是服裝設計師張天愛的最愛。作為設計名家,我想,她肯定先對紅色進行解讀、研究,然後掌握、掌控,才能詮釋、演繹……

“紅星閃閃放光彩,紅星燦燦暖胸懷”,我們的國旗也是鮮血一樣的紅色,那麼莊嚴,那麼熱烈。“你是從旭日上采下的虹,沒有人不留戀你的色彩”,這也是在讚美紅色。

粉 色

沒有吹彈即破的皮膚,著粉色是一大忌。極少有人能把粉色襯出來,倒是粉色把人襯得老相,很好的一個人,粉色一上身,立馬毛孔粗大,皮膚暗黃。

粉色的單純和稚氣,配嬰孩是合適的。粉色的柔和和浪漫又讓人想到戀愛中的少女。粉色也是有故事的,不過不驚險迭生。

粉粉嫩嫩的年齡,媽媽也不會給你買粉色穿,不耐髒。粉色比白色還經不起折騰,一髒便汙,怎麼清洗都不會翠生得像藏了水,粉色的本質就是含了水的。

粉色的路是很窄的,男人可以把紅把綠把花衣穿得很男人,但穿粉色就不會這樣出彩。徐娘是遲暮的美人,再美也隻敢把粉色用在睡衣上。

三十歲之後不再碰粉色,潛意識有了藏拙的思想。粉色本身太柔軟太輕淡,連重量都沒有似的,和三十歲女人的心情已不再合拍。開在路邊粉色的花朵不容易挽留住人們的腳步,這是一種不奪目的顏色,雖然美。

我穿粉色,囊括在我人生的前三分之一階段,第一次是一件粉色的棉襖,輕柔得不忍碰觸的粉,遍開著大朵大朵粉白的花,那花膽子也戒大了,張牙舞爪地怒放著,璀燦著,但因了那粉的底色,倒中和了花朵的張狂。隻看到每一片花瓣都是碩大的,又都是絕美的。這樣的一塊花布,是非常適合做成裙子開在夏季的,但因了那個年代的匾乏(缺錢、缺布票、也缺花布),所有的花都擠到過年時開放在棉襖上。

假設是我的母親,她會為我選擇濃得化不開的暗紅。當我姑姑把它放在媽媽手裏,讓她為我做一件衣裳,我看到媽媽的眼睛裏有什麼東西軟得不成樣。

終於有一天,媽媽把最後一粒紐扣釘牢,用牙齒把線頭咬斷,靜靜地目送我跑向教室,老師已忘記了批評我遲到,全班同學的眼睛在一刹那全像繁星一樣閃亮。雖然媽媽隻是把它做成一件普通的便襖(那時也沒有什麼式樣),但二十多年過去了,現在每想起來,我還能嗅到那碩大的花蕊所蘊含的香氣,心底的微笑總是爬到眼角眉梢上。

戀愛之後,先生從外地為我買回一套粉色的套裝,上衣和裙子都繁繁瑣瑣地綴滿了花朵和花邊,像當時的心情。我那時雖然年輕,卻極愛穿黑色和灰色,喜歡簡單和利落,把自己打扮得老成持重。乍一見到這套衣裙,心莫名其妙地跳了一下,心甘情願地跟著他去領取結婚證明,並於第二天,把這粉色搖曳到青島的海邊,美侖美英。

我們去上海為結婚購買東西,在“巴黎春天”他執意用不菲的價格為我買一套粉色的手繡真絲睡衣.小吊帶外加一襲繡花長袍。我在婚後總是泡在這種柔軟和美麗裏,很久連點脾氣都沒有。

人生就是這樣,每個年齡段都不會被一種顏色所占據,但在最粉嫩的年齡,每個女孩子都應該拋開膚色等客觀問題,穿一兩件粉色的衣裳。

綠上柳梢頭

三月剛起了個頭,綠正萌動。

必經的路旁,那片麥地的綠色開始活泛起來,近日還有幾個手執小鏟的女人在挖葬菜。抬頭細看,三月初梢的柳枝也點綴起星星嫩綠。我知道,春天被這點點綠色引領而來了。

綠色是一種最奢侈的顏色。從三月起自十月底,大自然給予人最多的便是綠。參天的大樹,溝溝壑壑裏隱伏的小草,還有田地裏一年到頭生長的莊稼,哪一樣不是淺綠、深綠、油綠、墨綠,不同層次地暈染著綠意。可能從小生長在這種鋪天蓋地的綠色裏,使我“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所以,自小對綠色沒感覺。

情竇初開時,很迷那部名著《飄》,讀了很多遍。但總看不清楚被綠色烘托著的郝思嘉有多美?倒是喜歡白西裝、黑皮膚的白瑞德。也是在那一年,父親從長春為我買回一件綠色呢大衣,青果領上鑲著皮草。那可是一件很時髦很昂貴的長大衣,可我不喜歡,因為它是綠色的。還穿過一件小西裝,卡得很好的腰身,到哪兒都有人誇獎先生眼光的不俗(他在上海美美百貨給選的),就因為那顏色是幽暗得滴得出油來的綠,我總有些排斥感,想讓它的顏色暗下去,再暗下去,一直到暗成黑色為止。現在想來,那綠是嫵媚而收斂的,深邃神秘,很誘惑的顏色。懷疑自己過去是不是太封閉?

自小奶奶常告誡我的一句話就是:“紅配綠,醜得哭”。這烙印特深。一直以來,都認為最鄉氣的莫過於紅配綠了,從不涉足。也沒看誰把這兩種顏色穿出彩來。我不是個時尚的人,但卻是時尚雜誌最忠實的讀者,大概是1998年,在一期時尚雜誌上,我敏銳地捕捉到紅配綠的妖燒,那種觸人心弦的兩種顏色、那種隻有專業人士才敢下手的搭配猛地就擊中了我。從那一刻起,我一下就愛上了以往最不喜歡的紅和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