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完(2 / 3)

於是我招來平日裏服侍我最稱心的兩個小丫頭,讓她們準備了小點,我已經學會吃些糯米團子之類的東西了,不是為了解饑,我想,大概,隻是為了活得更像一個人吧。

“什麼是大喜?”我好奇得問。

“仙人不知嘛?”鶯兒用袖口遮住半張臉,“那是我們俗人非常重要的事。”

我不明白。

“就是成婚啊。”一旁的翠兒插嘴道。“這位白夫人啊,可是皇上特意為我們白王點的,是右將軍唯一的妹妹呢。如今我們白府更是有權勢了。”

“翠兒,讓你多嘴。”鶯兒怒道,“這些俗事怎能汙了仙人的耳。”

汙?早在千年前便汙了,我一抬手讓她們倆出去,原本是想趨散那種空洞的感覺的,為何卻越來越覺得無聊。眉梢那顆紅痣又在隱隱做痛了。

梅子酒已經冷了,我便盞了滿杯,一口氣喝下,無法形容那個味道,剛入口隻覺得涼,隨後卻燥熱起來,隻覺得好熱,嗓子像是要燒著了般。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究竟如何做到的,我隻記得我倒下的瞬間看見的是貼著紅字的房門,那不是我的房間,然後是驚叫聲,最後是,那張臉,滿臉的恐懼,卻是那張臉——白心憐。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自己被裹著素衣浸泡在冰水裏。有一雙手為我不時鞠起些水撲撒在我的臉上。

“你倒在我門前的時候渾身發熱,為什麼喝酒了,我真的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白心憐似乎有些生氣了。

原來酒是那樣的東西啊,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我想我一定會愛上喝酒的,恍恍忽忽的感覺好像成仙了般。

我無力的笑,“我隻是想知道酒是什麼,就像想知道大喜是什麼。”

那一瞬間,白心憐的臉稍稍便了些,我發現那不是快樂的表情,為什麼,不是說了,大喜嘛。

“這些俗事,仙人是聽哪個丫頭說的吧。”

我起身退去濕漉漉的衣裳,他沒有招來侍女,卻把一件幹淨的單衣披在我身上。

“我想見見白夫人。”我說,用不容拒絕的語氣。

半個時辰後,我在撲蝶的那個院子裏見到了昨天晚上開始成為白夫人的女人,我已經不在院子裏捉蝴蝶了,那是七八歲孩童的遊戲,而我這個人形應該有十七,八了,所以不再撲蝶了。好久以後才聽白心憐酒醉後說起那次見我在園中撲蝶的情景,他說到那天為止他才真正開始相信我是仙人,那時衣袖翻飛,宛如天人下凡。

白夫人稱我為師爺,就好像大多數人那樣,我等著白心憐為我介紹,可是他似乎沒有那個打算,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便走開了,雖然同在白府我見到她的機會卻不多,她似乎更樂意待在房間裏刺繡,讀書,就連和白王見麵的時間也不多。

在白府中最常見的是個叫白衣的少年,他是白王大喜之後七天才進白府的,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世,姓名,隻知道白王親自賜姓——白姓,又因為成天穿著白衣,便取名白衣。白王待此人甚是嬌寵。他也仗著白王的寵愛在府中隨意鬧事,白王看著卻也不責備,日夜相伴,同床共寢,這些早就不是秘密了,白府上下都知道白王因為一個男寵而冷落了正夫人的流言,隻是白夫人不在意,白王不在意,那個叫做白衣的少年自然就更加不會在意了。

我笑,雖然不知世事甚多,但是也知男男之間猥瑣之事有孛天理,好一個白心憐,不等我使些手段便自陷汙穢中。

但是每次我見到那個叫做白衣的少年時都不禁仔細打量他,他很美麗,我不否認,卻是美貌中帶些邪氣的那種,尤其他看我的眼神宛若有一層淡淡的怨恨,好像隨時要向我挑畔。

“你真的是天人嘛?”那天我同往常一樣從白王的書房出來後,正遇上白衣,他問。雖然照過幾次麵,但是交談這是第一次。

“你不信?”我用了和他相同的語調。

“不準迷惑我的白王。”他的眼睛中充滿了怒火。

我笑了,現在白王受誰的迷惑還不明顯嘛,而且白心憐何時成他的人了。

“離他遠一點,不然——”他伸出的手似乎想要捉住我,我本能得向後躲去。隻聽得‘啪’得一記,白心憐不知何時站在我的身後,而白衣的臉上多出了四道紅印,血紅的掌印與白皙的肌膚形成了明顯的對比。

我看見白衣迅速低下頭,即使這樣我還是看見了某些晶瑩的東西出現在他好看的帶些上揚的眼角。

我未說一句,徑自回到房間,忍不住回頭看去,見白王像哄個孩子般把他擁入懷中,這一刻,我覺得心中像堵了些什麼,看著空空的雙手突然發現一直以來,原來我什麼也沒有,也許,隻是也許,能夠變成真正的人也是件不錯的事,可是現在的我即不是仙,也不是人,也不再是那柱無憂無慮的小草,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晚上白心憐約我聽琴賞月,我推說身體不適,他又以探病為由,終究稱心得見到了我。

我懶懶得躺在床上,隻穿著一層單衣,外邊不知何時又開始飄雪。

“真的不冷嘛?”白心憐似乎並沒有立刻離開的意思。

“為何明知故問。”現在的我極度討厭這樣的身體,不可能得到任何擁抱和溫暖的軀體,這些都是誰害的,誰害的。那一刻,我幾乎就要跳起來告訴他都是因為他,千年前那個輕浮的舉動毀掉了我的修行。

他不再言語隻是盯著我眉前的那點紅痣,然後笑道,我總是忘了,你是從來不畏懼寒冷的。

然後好久我們倆便沉默著偶然交換彼此的眼神,他的眼神裏有些什麼我不明白,但是卻見過,他遠遠得看著白衣的身影時便是用那種眼神,似乎比那時的眼神更加濃烈。

我轉過臉故意避開他的眼神,看著他的臉我好疲倦,該有的恨意不知躲到哪裏去了,隻憑這點我便又開始惱怒了。

“赤王最近在秘密策劃著什麼,還請白王小心。”我說道,打探道這些消息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府中的小動物們都是我的耳目,譬如赤王喜歡抱著的那隻黑色的貓咪。

白心憐點點頭,我知道他也早就做好了準備,畢竟名義上的白夫人的哥哥是當今掌控一半軍隊的右將軍。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幾天後右將軍借著探望妹妹的的機會和白心憐商量著該如何除去眼中刺的赤王。

“這並非難事。”我摩挲著眉前的紅痣,這個細微的舉動似乎已經成為了某種標示,每當我在思考著什麼的時候,便會不自覺的做出這個細微的動作。

“師爺怎講?”右將軍有些沉不住氣。

“赤王最近行事小心,要想抓到把柄恐怕不易。”白心憐倒是冷靜。

我笑,其實問題很簡單,沒有漏洞,便製造一個,如此這番不就有了。我便把打算潛入皇宮假裝刺殺天子然後嫁禍赤王的計劃略微陳述了些。

右將軍聽得目瞪口呆,我順便用手掌抹了抹臉,頓時顯示在他們麵前的是赤王那張醜陋的臉,天知道我是多麼討厭那張難看的臉。

“此乃仙術,今天真是讓本將軍開了眼界。”

“右將軍言過了。”我立刻便回了原來的樣子,說實在話,我還是喜歡現在的樣子,另一個人必定也是這麼想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