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個月間,寶萱已經熟悉了太子府,雖然一直被“娘娘”、“娘娘”的叫著,寶萱的日子卻過得一如未出閣的姑娘,甚至更散漫的多——太子楊燦不在,又留下了不必拘束的那番話,寶萱索性搬回了悠然齋,每日起居也沒有人來管,除了吃吃喝喝,就是和幾個丫頭一起玩笑,一天比一天開心隨意起來。
楊燦走進悠然齋的花園裏時,寶萱正和鈴兒、柳枝幾個丫頭,各自折了一把桃樹枝在手裏,摘那上麵硬邦邦的青桃,互相投擲著取樂,嘻嘻哈哈的笑聲隔著院牆都能聽到。
大宮女明鏡有些無奈的跟在太子身後,開口道:“殿下您看看,娘娘倒真是絲毫不拘束,隻是近幾日鬧的也有些過了,簡直像是六歲頑童一般。殿下要是再不回來,隻怕娘娘興的要去爬樹上房了。”
楊燦搖搖了頭,邁步向寶萱身邊走過去,鈴兒等幾個先一眼望見太子,都忙不迭的跪下,寶萱正咯咯的笑著亂跑,等反應過來的時候,驚的把手裏的桃樹枝撒了一地。
這些日子過得太好、太輕快,若不是突然間見到楊燦,寶萱簡直像是忘記了自己已經嫁人,當了南昭的太子妃,隻當是在夢中一般,一味的貪戀著這隨心隨意的日子。
楊燦低頭看著慌忙見禮的寶萱,這兩個月來,忙著的時候,他也幾乎忘記了這個新婚第二天就被獨自丟在府內的、小小的新娘子。
寶萱因為方才奔跑玩鬧和驚慌,整個臉都顯得紅彤彤的,看上去比之前圓了不少,隻是下巴依然尖尖的。
“不必拘禮了,寶萱。”楊燦伸手扶了寶萱起來,又仔細的看了看她,溫和的問:“你是不是長高了些?”
“托殿下的福,寶萱是長高了。”寶萱看楊燦並沒有絲毫生氣要怪罪的樣子,立刻賠笑道:“也長胖了不少呢!”說著,心形的小臉上泛起兩個淺淺的梨渦。
看著寶萱天真的笑顏,楊燦隻覺得心裏微微一動,想到自己大婚一過就把她獨自丟在府裏,不禁帶著點歉意:“這些天委屈你了。”
“一點兒也不委屈啊!”寶萱眨了眨眼睛,語氣越來越輕快:“每天都好吃好喝的,人人都對我很好,玩的也開心,我這輩子啊就是這些天過的最開心了,真的一點都不委屈!”
楊燦點了點頭:“那就好。”
寶萱並不是像表麵看起來這般,過得無憂無慮——關於寶薇、寶若兩位王姐雙雙自戕的隱情,寶萱也曾找了琉璃、瓔珞兩個細細的詢問,可她們隻是說:寶若得知婚訊後,總是顯得心神不寧,可究竟為什麼尋了短見,除了不願嫁到南昭來以外,也想不出什麼具體的緣由。
至於寶薇姐姐,得知婚訊的前幾日還很開心,也曾來找寶若閑聊,後來就漸漸地懶出房門,誰也不願見,最後竟連隻言片語都未曾留下就獨自去了。伺候她的貼身宮女,在她自縊的第二日就被杖斃,更是成了一段無頭公案……
既然問不出什麼緣由來,寶萱也隻好作罷,從此更是抱著深深的忐忑:究竟有什麼內情,是寶薇、寶若兩位姐姐知道,而自己一無所知的?現在這種看似無憂無慮的、像在天宮裏一般的生活,究竟能持續多久?如今已經成了自己夫君的南昭太子楊燦,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他以後會怎麼待我?我要怎麼做,才能在這裏安身立命?
思前想後,寶萱決定:既然太子覺得我是個小孩子,那麼,在他麵前,我就做個乖巧的好孩子,恐怕是最簡單也最安全的了。
而楊燦對寶萱,更是不以為意,這個夏梁送來的王姬,除了偶爾眼神裏會透出些莫名的悲苦神情,多數時候完全是一副小孩子心性:會似懂非懂的討好人;會一些表麵上的虛禮;有時候看著一片花瓣也傷春悲秋;有時候又攀枝折樹的隻顧玩鬧……唯一有點奇怪的是,她的心性也太低了些,似乎隻要能吃飽就行,一無追求——照理說夏梁王家的教養不該如此,可若說是送來的是一個假王姬,更絕非夏梁王能做出的事。
關於寶萱的事,楊燦隻琢磨了半刻,就丟開不再去想——這孩子有些古怪之處,必然有緣故,但細究起來也無非是些夏梁宮中的瑣事,看她那樣子多半受過驚嚇——如今她既然隻求飽食安穩,就這樣養著她便是。
兩人都並沒有新婚夫妻的興頭,所以即便是太子回府後,寶萱的生活也並沒發生什麼大的變化,除了偶然請寶萱一起用個晚膳,楊燦幾乎不在她麵前出現——南昭王年事已高,且有意在兩年後退位頤養天年,多半政事都由太子協同處理——所以楊燦多數時候不在府內,即使回來,也幾乎從不去悠然齋,兩人常常一個月間都說不上三兩句話。
寶萱住在悠然齋,每日不過是閑著,或和幾個丫頭玩笑,或到園子裏閑逛,逗逗養的魚兒鳥兒……就這麼又當了大半年屍位素餐的太子妃,一日清晨,春香一邊替寶萱整理著裙裾,一邊說:“這條裙子瞧著已經短了,娘娘該裁些新衣服。”
“又何必再做新的,當日淑妃娘娘送的兩隻大箱子,我前些天無聊,曾好奇打開來看過,原來都是衣服,看那身量大小,必然原是為寶若、寶薇兩位姐姐出嫁做的,她拿來借花獻佛,倒是個巧宗兒。我們閑了時,把那些衣裳稍微改改,足夠穿上半輩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