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順王道:“你少在這裏信口雌黃。無論兵法謀略,騎射武功,我都勝你一籌,父皇怎會選你為天子?”皇上閉了閉眼,聲音裏有深深的疲憊,“不錯,無論領兵打仗,還是聰慧武功,你都在我之上。可是,父皇曾經說過,打天下靠武,治天下靠文。若是亂世,你自是天子的不二人選,可是現在天下已定,百姓要的是休養生息,你卻好大喜功,恨不得將天下諸國盡收於囊中,百姓怎得安生?”忠順王道:“難道開疆擴土也有錯?”皇上沉聲道:“皇弟,得人心者得天下,我們要做的是順應民意,對錯不是由你我說了算的。”忠順王道:“一派胡言!你在位這麼些年,本王也沒聽百姓說你聲好,本王再不濟,也比你強些。”皇上大怒,沉聲道:“你今日是非反不可?”忠順王硬聲道:“我不過是拿回屬於我的皇位,怎是謀反?”
別人尚可,忠順王妃見忠順王執迷不悟,大哭道:“王爺,收手吧。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忠順王氣呼呼道:“若誅九族,皇上也再九族之列。”又指著皇上道:“再者,就算本王現在收手,你以為他會放了我們?”忠順王妃使勁掙紮起來,意欲睜開身後的束縛,水溶使了個眼色,示意放了她。忠順王妃跌跌撞撞撲到忠順王腳下,哭道:“王爺,妾身嫁給王爺四十年,享盡了榮華富貴,妾身隨王爺去了也是應該的。可是笑兒他們還小,求王爺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給孩子留條生路吧,王爺!”忠順王看向自己的三個孩子,龍劼猶自不甘心,龍勵一臉淡漠,龍笑顯是嚇壞了,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母妃淒聲痛哭。忠順王雖一生征戰,殺人無數,對孩子還是真心疼愛的,一時猶豫了起來。
忽又想起皇上登位時殘忍無道的手段,遂又硬起心腸道:“他不會放過孩子的。不如今日放手一搏,誰生誰死,還未可知。”說著又將手裏的劍緊緊攥了攥,指向皇上。皇上淡淡道:“你還想威遠將軍來支援你嗎?他現在恐怕已在靖遠、綏遠兩將軍手裏了。”忠順王妃緊緊拉著忠順王的手,哭勸道:“王爺,你還看不明白嗎?從頭到尾,皇上都穩操勝勸啊!隻要你及時住手,以忠順王府多年的功績,再加妾身娘家的臉麵,還能保孩子一命。”忠順王怒道:“真是婦人之見。劼兒是主謀,勵兒亦是男兒,怎能保得?”忠順王妃忙道:“還有笑兒呢,能保住笑兒也是好的。”龍笑忽然大哭著掙紮起來,“不,母妃!女兒不要獨活!”忠順王妃猛的站起來,狠狠甩了龍笑一巴掌,“住嘴!父母之命也不聽了。”龍笑頭被打偏了去,白嫩的臉頰登時紫漲起來,嘴角滲出細細的血絲,“母妃,你……你打我!”
忠順王妃沒有理會她,又看向龍勵,“你呢?”龍勵抬起清澈的眸子,低聲道:“母妃放心,孩兒聽父王和母妃的吩咐,絕不敢有半點違拗。”忠順王妃點了點頭,知道長子是保不住的了,遂回頭對忠順王淡淡笑了,“王爺執意與天相抗,妾身也不敢違逆。妾身是王爺的人,自不會成為王爺的羈絆,更不會成為旁人要挾王爺的把柄。”說罷就著忠順王拿劍的姿勢,猛得迎了上去,長劍刺穿了胸口,染紅了月牙色的長裙。“雙兒!”忠順王大驚,忙抱住忠順王妃滑落的身子。忠順王妃淡淡的笑了,無限深情的看著眼前相伴一生的夫婿,“王爺,妾身終於又聽見你喊妾身的名字了。”深深喘息了幾下,忠順王妃臉色已蒼白如紙,“保住……保住孩子。保一個……也好!”
香魂一縷隨煙逝,佳人遠去再難回。
忠順王輕輕放下忠順王妃,看向皇上,問道:“你真能饒過我的孩子?”皇上道:“他們是皇族血脈,即使是你,朕也答應父皇饒你不死。”忠順王笑道:“本王不死,你又怎能放心。”說罷,手一鬆,長劍跌落在地,發出耳的聲音,忠順王緩緩跪在地上,“臣弟戎馬征戰一生,何嚐畏死。今日願用忠順王府所有的功績和自己的性命換勵兒和笑兒一命,還請皇兄開恩!”說罷伏跪在地,再不起身。龍勵親眼看著母妃慘死,又見龍笑已經暈了過去,知道大哥是必死無疑了,亦輕輕跪了下去,“罪民願落發為僧,寄身建國寺,每日晨鍾暮鼓,為天朝祈福,為忠順王府恕罪。”說著解開發髻,一個手刀劈下去,頭發已隻剩了一半。水溶暗驚,不想龍勵亦是會功夫的,隨即釋然,忠順王武功卓絕,兒子又怎會一絲功夫都不懂得。皇上長長歎了口氣,“你的罪名,自由三司會審後定奪。”
忠順王看向水溶,忽然撿起地上的長劍,直刺龍劼頸項。龍劼瞪大雙眼,不敢相信自己的父王殺了他,還來不及說話,就沒了生氣兒。忠順王對水溶淡淡道:“北王爺,老夫欠北王府的,都由老夫來還。與勵兒和笑兒無關。”水溶想起自己飛父王就這樣殺了大哥,輕輕閉了眼,不忍再看,“小王不會徇私枉法。”忠順王對水溶一揖到地,“多謝北王爺。”水溶側身避開,“不敢當王爺的禮兒。”忠順王又回頭看看龍笑,意欲向水溶說些什麼,又當著這麼多人的麵,隻得搖頭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