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歌被有一搭沒一搭的噗通聲擾了思緒,不過總算交代完了要說的話。

她略帶不滿地回身一看,隻見那人百無聊賴盤腿坐在地上,不知從哪裏帶過來的石塊,正有意無意往她和夙魍周遭扔來。

他好像在挑釁一般,散懶地上拋、接住餘下的小碎石。

然而視線卻緊鎖著她的臉,由於變形蠱是借助宿主本身血肉改造容形之物,不是外加的人皮麵具,所以黎閻夜此刻臉黑不悅,是他真實的情緒。

“你的情郎吃醋了。”

邪笑聲吃吃。

“他不是我的情郎。”秦如歌淡漠回眸,夙魍神色未改,邪肆道:“是嗎,可是他眼睛裏有你,而你......”

夙魍意味深長,陰笑聲陣陣。

秦如歌打顫道:“陰風陣陣的,就別發出這種惡心的聲音了。”

“嗬,姑娘怕鬼?”

“心若無鬼,何懼之,世上可怕的,素來不是怪力亂神,而是人心。”

夙魍自然聽得出來她意有所指。

“你怎麼知道把我放走以後,我不會到南越傷害那些對姑娘而言很重要的人。”

“如果你願意這樣做的話,我想,今日你就不會被囚在這不見天日的鬼地方,而且一關就是差不多十年。”

秦如歌繼續未完的功夫,正欲將其鎖鏈腐蝕掉,然而石階上一抹黑影竄過,閃電般沒入水裏,夙魍神色微變後,凝重道:“慢著。”

秦如歌手上一頓,不解地望著他。

夙魍此時才把不羈和不正經完全收盡,嚴肅道:“你願意幫月兒和我做這些,我感念於心。可是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想,你們大概中計了,快走。”

“中計!?”

秦如歌未及反應,就被某人強硬地卷進了狐裘裏,攔腰被其抱起了。

黎閻夜自腳邊勾起一截滑膩,踢甩到夙魍身上。

那蛇竟然繞著夙魍的脖子遊移,更豎起上身和他齊頭並立,雄赳赳的,氣昂昂的。

黎閻夜沒有半分遲疑,很快便攜著她消失無蹤。

然而,身影見不著了,細碎的探討聲依然傳來。

他們在關十八鎖。

夙魍抿唇深思,忽而揚聲道:“別鎖了,時間來不及了。”

“不行,不鎖上的話,豈不是此地無銀?”

“就算此地無銀,又如何?誰能肯定潛入此處,試圖解救我的人,是你們二人呢?”

秦如歌初聽,也覺得有道理,但是再一細想,她和黎閻夜是生麵孔,本來被信任度就不足,是仰仗夙夜庇護才順利蒙混過關,若是疑了他們的人,先是夙夜呢,那麼屆時,他們在苗疆將會孤立無援。

夙魍暗暗啐罵了一口,這兩人,當真是朽木。

固執得可以!

越是緊急,越是慌,秦如歌在鎖第五道關卡的時候,手一抖,鑰匙掉地上了。

彎身撿鑰匙的時候,腳邊是被踩碎斷的蛛網。

她身形一僵,倒是記起一件事情來。

上麵的機關被她搗毀了,無論再怎麼欲蓋彌彰,也無用。

畢竟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不可能複原機關。

罷了。

指尖輕勾,鑰匙又重回她的手中,她徐徐站直,麵色冷淡,焦急不複。

眸光燁燁的黎閻夜靜靜凝望著她的側顏,仿佛察覺到了什麼。

她竟將鑰匙插上剛剛鎖上的鑰匙孔。

黎閻夜眸底掠過一絲幽色:“你......”

“我知道你內力深厚,以你的聽力,能不能聽出來外麵的人到哪裏了?”

“百米以內。”

她嘴角輕勾:“果然。”

哢嚓一聲,門又開了。

夙魍呆滯地看著去而複返的二人:“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你說得對,來不及了,既然如此,那就讓暴風雨來吧。”

秦如歌向黎閻夜使了個眼色,將瓷瓶前遞,黎閻夜無語地看了眼骷顱頭瓷瓶,便足尖一點,飄飛而過,掌風推送竟生生震斷了鎖住夙魍琵琶骨的鐵索。

鐵索一斷,夙魍便軟軟倒在水池中,差點沒窒息暈厥。

黎閻夜將他一把撈起,帶到平地上扔下,下手還蠻重的,一點也不憐香惜玉。

傷痕累累致使他咳嗽頻頻。

“今天,我還真非把你帶出去不可了。”

咳嗽聲驟然停了。

夙魍驚愕抬眸。

這女人,瘋了不成?

以隻身之力,竟想突破重圍麼。

也不想想這重圍的都是什麼人,是以一敵十的苗疆人啊!

腳步聲近到連秦如歌也能耳聞的地步。

秦如歌心中如鐵,一點點冷沉下來。

而黎閻夜,便將心底那股想握緊她因緊張而緊攥的拳頭的衝動死死壓下。

這一刻,他知道她心裏沒底,需要支持,可是他不確定現在這麼做,會不會被她狠狠甩開。

嗬,他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玻璃心的,這一點點打擊也承受不來了?

狂妄的他,下一秒便拽過她的小手,有力地裹覆著,也許是適才下水,受冷了,手很冰。

黎閻夜心疼她,不由分說便給她渡真氣。

如他所料,這女人果真是刺蝟。

不給牽手!

“放手!”掙脫不開,秦如歌便重聲重氣道,可是黎閻夜竟然不理她,“你一個侍衛握著西涼皇後的手,成何體統!!”

這句話好比一拳重擊,黎閻夜大受震動,某根神經抽的厲害。

他的脖子梗得像老根一樣僵擰,天知道他費了多大自製力才控製住心中的魔鬼,好久,才肯鬆手。

秦如歌百感交集,不過周身倒是因為他輸送的真氣而稍微回暖。

嗬,嗬嗬,西涼皇後,她很認同這個身份是嗎?

不過,極怒以外,殘存的理智隱隱覺得不妥。

為什麼她會在這個時候強調她西涼皇後的身份,她......想利用這個身份做什麼嗎。

忽然,黎閻夜如遭雷擊,有個想法劈頭而下,難道,她打算破罐子破摔,和對方揭麵相談了?

黎閻夜目光徐徐黯下,意味不明地掃了眼地下狼狽匍匐的男人。

所以說,她走這一趟,主要是為了夙魍麼。

這個節骨眼來放走夙魍,讓他和攬月雙宿雙飛,有情人終成眷屬?

不對,她不可能這麼閑得慌,大事不顧卻顧別人的小情小愛。

黑眸幽暗如漆墨,閃爍著,目光鎖回女人身上。

她目的為何呢?

如歌......

圍堵者很快而至了。

這是怎樣的兩個外來者,被人當場逮住了,竟然處之泰然,明明已經聽到他們的聲動了,竟然不是慌不擇路地逃,而是原地靜待!

看見秦如歌黎閻夜兩人,眾人雖然露出些許意外之色,最終還是很快平靜下來。

看來,對於這個結果,他們似乎接受度很大。

不過,長老們追問的,竟然不是他們,而是——

“夜兒,你是不是應該解釋一二。”

“看來不必等我們派去江陵的人回來,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他們壓根不是我族中人,對吧。”

“夜兒,為何要帶外人進入苗疆,是明淵那小子的意思嗎,你什麼時候開始甘願忠心當他的狗了,他說什麼你竟然就照做?”

夙夜臉色當然難看:“如果我是站在少帝那邊,枉顧苗疆利益,現在就不可能帶著大家突擊到這裏來。”

“這......”長老們這時突然把注意力全集中在地上喘氣的某人,即便他們人多勢眾,可仍是倒吸一口氣,“快,先把他抓起來再言其他!”

秦如歌橫身一擋:“對於一個奄奄一息的傷者,你們就這麼害怕嗎?”

夙夜咬牙:“請讓開,此人乃苗疆罪人,就連少帝也幹涉不得的苗疆族內之事。”

言外之意,就是居於少帝之下的後,更幹涉不得。

“放肆,其心不軌之徒,竟混入我苗疆意圖放走我族罪人,今日就將你等正法!來人——”

等不及苗疆長老下完命令,秦如歌打斷道:“夙大人,你不打算說點什麼麼,例如,解釋一下本宮的身份。畢竟,此處乃苗疆腹地,不似外麵魚龍混雜,你們苗人,應該可信吧。還是說,你就等著他們將本宮定罪殘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