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二章 寒衣節(1 / 2)

胎屍一事,德帝並未打算繼續追究,有一個侍女自殺認罪,給了一個交代,在他看來,什麼事都沒有皇室臉麵為重,止火於源頭,算是最好的解決之道。嶽婕妤那裏自然處置,罰了半年的例奉加禁足也算了事,賜寫補體的藥物寬慰一下,皇後也會安排一些低等級的妃嬪多去走動,總會走出喪子之痛。婕妤年輕,再生育也不是難事,寒衣節將至,囑咐宣敬司多備些五彩紙,給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盡些為父之慈。

寒衣節,長輩是要為小輩準備冬衣。天氣漸冷,各宮的娘娘公主們都換上新製的錦袍,雖然沒有冬天的棉袍貂裘溫暖,在這種乍寒還暖的二八天氣,最適合不過。錦衣卸羅裙,菊花酒還無,天黑喂火爐,藕湯正合時。寒衣節除了換新衣,藕湯也是必備之物,秋天釀的菊花酒,加上用肥美的梭子蟹做的醉蟹,那醉蟹先用上好黃酒醉過,放入裝有酒糟的缸裏,醃上三十四天,八月十五開始放在庭院浸潤露水,寒衣節拿出來食用,蟹肉晶瑩剔透,蟹黃肥美流油,可是天賜美味。

宮裏的芙蕖池修繕完成,往年都是這這裏擺宮宴,可是出了胎屍一事,德帝的興趣全無,便改在禦花園的流浮閣中舉行。嶽婕妤處於禁足期,還有一兩個宮妃染了風寒,其他人都悉數參加,也是好幾十人的大型聚會。賞白露孤月,也算是一種詩意。

陛下龍心不悅,各宮妃子都使出渾身解數,看家本領全都展現出來。往年淑妃母女多是看客身份,宮裏地位不高,表演也輪不上,今年卻大不一樣,悅靈即將遠嫁他鄉,也該盡盡孝道。她身著丹紅色錦袍,頭梳望月髻,一個簡單的金環,一副紅寶石做的耳墜子,手上戴著公主的手環,略施粉黛,畫了一個剪花眉,點了火紅花黃,柔目透英氣,大方得體,有點外族公主的味道。大家都認為皇家女兒中,最美的是貴妃的頤和公主,一套月牙色的錦袍,雙環留仙髻上各色的珍珠彩寶,沿襲中秋的月宮裝,高貴如仙,如今另一位公主裝扮起來,卻有點顯得她輕浮庸俗了。

悅靈手持一種特殊的樂器,向德帝請安。德帝第一次認真審視自己這個不太親近的女兒,才發現她落得楚楚動人,另有一番美態,心中忽然升起一絲憐憫之心,當他聽完悅靈的演奏後,內心想必會更加後悔。“這種樂器來自大食,當地人稱為維歐,乃四弦樂器,但音色和演奏技法與我國樂器大有不同。讓兒臣為父皇演奏一二,請父皇鑒賞。”悅靈站在花園中,那個維歐樂器夾在肩頸處,侍女遞上一根細條狀弓弦,悠揚的旋律響起。隻見悅靈拉著琴,隨著樂曲翩翩起舞,這首樂曲與一般宮廷音樂非常不同,悠揚不失靈動,清風陣陣徐來,早開的梅花隱約香氣,月光和著宮燈,燭火搖曳,所有地一切鍍上一層淡淡的黃光,中間的悅靈舞步輕盈,像是要飛起一般。

德帝不禁看呆,他感覺自己的女兒好像要飛仙而去,突然伸手去,想拽住她的衣角,就在這時,音樂戛然而止,幻像回歸現實,德帝發現自己失態,內心有些惆悵,自己忽略這個女兒那麼久,她是如此優秀,可惜自己並未正視過她,現在要將她遠嫁他鄉,可能永世不能相見。璞玉在手,美兮,醜兮,璞玉無光,藏之,棄之,璞玉雕琢,配美人兮。

寒衣節後的第三天,正值朝中休沐,臨城下了一場大雨,伴著秋風,寒意刺骨,大家都沒出門的興致,慵懶睡個覺,算是美好的消遣。

城外官道上,一輛馬車慢悠悠的走在泥濘的道路上,雨一開始下得很大,車轍印徹底淹沒。路上沒什麼人,過了城外五裏的塬庭,官道的景色就隻剩下滴答秋雨打落葉,兩聲鴉叫破原裏,無處不在刺骨寒意,伴隨著那馬車,看著有幾分寒磣味道。這雨,可比夏天的更琢磨不透。

趕車老車夫穿著一件破舊的麻袍,外麵裹者的是的羊皮短襖,和著水和泥,肮髒到看不清原來的毛色。他一手搖著扶鈴,一手拉著韁繩,嘴上哼著越地音樂,斷斷續續的,甚是難聽。這種人,大字不識,何來陽春白雪呢?車雖然舊,但還幹淨整潔,最外麵的擋雨簾用的還是城裏何家特有的碧天色的貨,一般人家隻會精打細算,最多會選擇土黃色的,可見車上坐著並非貧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