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十二章 寒衣節(2 / 2)

塬庭往右顛簸上了半山,出了官道,又走了估摸十裏地。不遠就是姑蘇亭。姑蘇亭外,景色卻是換過一番,此時的雨徹底停了,陽光灰蒙蒙的罩著所有的事物,地麵起了水汽,到了像仙境一般的意境,便是難以忘懷的鄧歌山景。姑蘇亭高三層,有閣室數間,一直是城裏人遊春踏青,賞月觀花的好去處。

亭外站著一個人,定睛一看,居然是早已離開京城的韃靼特使達理,他身著燕朝的服飾,最外麵是一層防雨用的牛皮披風。他的頭發本不像其他韃靼人那像,愛梳成辮子,或許是因為他的發質有些幹燥,多數時就是裹著頭巾,但這次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將那些彎彎曲曲的頭發全都柔順的入冠,發冠是黃銅製作的,邊上有些細碎的寶石鑲嵌,隻有那根發簪看著像是純金的,簪頭細細雕著一隻獵鷹,微微透露出本來的野性。麵頰清理得幹淨,沒有胡須的臉微微有些色差,卻也製造出分明的輪廓。眼睛深邃,鼻梁高挺,或許因為他的祖母是來自烏拉爾山的美人,使他的五官比起他的侄子更加立體些。他塗上一些大食產的沒藥香油,一股陽剛氣味直衝腦門,有別於一般燕人的文弱書生氣質,那種天生透出來的高大的武人體魄,吸引力是致命的。

他比馬車要先到,早在出城時他就發現這個車異樣之處,但他不願意去直接點破什麼。昨日換了住處,搬進了城西一個不大的客棧,酒還沒有溫熱,就接到今日相聚的便簽,還算準今日姑蘇亭會沒人,還約定在最靠近門的一個雅室。這種心思細密,也不是凡人可比。亭內站著三位不太高的侍從,穿著是粗衣雜布,氣息卻很平穩,達理打量了一下,沒有說話,由著這三人伺候著。雅室生者炭火,上麵燒著水,他們熟練的倒水沏茶,然後又莫不說話的退到一旁,窗戶可以清楚看到路上的來人,還能看到一點鷓鴣江的遠景。牆上掛著一首草書短詩,前幾個字看不出,依稀看到君不見,落葉下已是春。達理玩性起來,開始慢慢琢磨起來,直到一聲馬鳴拉回思緒。

馬車下來兩位年輕的侍女,穿著藕色的短襖,淺色荊布裙,梳著螺髻,一位在地上鋪上便於行走的蒲偉草。這種葉子薄如紙,防水極好,鋪在泥濘上,就像平地一般。另一位卷起簾幕,扶著她的主人下車,慢慢步入姑蘇亭。

這是一張美麗的臉,她沒有像一般人樣梳著高高的發髻,臉上輪廓分明,膚如凝脂,白皙美豔,她的眼波盈盈流轉,水潤般的紅唇微微翕動。這個女子說話淺淺的,非常悅耳,如風一般鑽入他的心裏,空氣中若有似無的香粉味,令他有一種無以名狀的興奮,那是最原始的悸動。

世間女子的樣式,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她卻帶著一股妖氣,勾勒眼神的黑色墨線像把眼底顯示的分明,長發及腰的美麗幻想,卻又像毒蛇一般,吐著紅色信子,由著雨後的清風恣意飄散,隨風來誘惑。這女子必是扶餘國人,穿著桃色的單罩衣,罩衣下是五層錦緞做的襦裙,就像他一般,即使換了燕人裝束,也改變不了骨子裏家國印記。傳說扶餘國有一類女子是狐仙的後代,天生具有魅惑妖術,達理不信其他鬼神,但在這個女子麵前,他不禁覺得那個說法是真實的。

敢問小姐是何府人家。今日相邀不知為何事呢?那女子一直淺笑,並沒有搭理他的問話。隻見她輕輕抬手,侍女扶她坐下,遞給達理一份素色純絲縮緬布緞包裹,然後細細打開,福身說到:“大人,這是我家小姐委托您的事情,請務必完成。”達理沒打開冊子,注視著與她對坐的年輕女子,隔著水的煙氣,他突然感覺那微笑有不寒而栗,窗外停了的雨,突然又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