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有嬰兒骸骨,本朝一百餘年,算是頭一遭。當內監因為這個芙蕖池的事第三次稟告德帝時,他應該沒有想到會看到這位皇上三種不一樣的表情,他開始擔心自己的職位是否能保得住,皇上的怒火在清寧殿外都能感覺到,此刻,他真想變成螞蟻之類的其他東西,入不了聖眼,隻要不是距離不遠的摔成粉碎的玉杯就好。看到下麵跪著的內監,德帝的心裏也是翻江倒海,隨意的一個修繕就發生如此多的事情,這幾年國家風調雨順,四海依附,應該是天降祥瑞才對,如今卻是多事之秋,實在想不通。
“移駕芙蕖池。”德帝搔了搔頭發,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心中隱隱覺得自己老了,但事情還是亂糟糟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著各種可能性,環繞所有,宮內發生的,抹不掉皇室臉麵,怎能堵住眾口鑠金?當務之急。
芙蕖池邊早就站滿人,德帝臉色陰沉,看著身旁的薛公公。所有人都跪地接駕,那些穿著粗布麻衣的工匠,各個嚇得頭都不敢抬,有幾個還嚇出尿來。德帝卻偷笑,這些愚民,見朕居然這般模樣。可是當他看到已經打撈上來的嬰兒骸骨時,再也笑不出來。
覺都府太尉,跪在一邊,後麵跟著仵作,那個仵作肯定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黴,什麼事情都由他遇到。宮中水深,好不容易處理完一件溺水事件,現在又有死嬰事件,流年不利。
德帝看向太尉,太尉連忙回稟大概經過,最後把仵作推了出來。“秉陛下,此嬰孩是個死胎,約有六七月餘。沉入池底有些時日,發膚皆被池魚所食,隻剩白骨。其身有殘存麻繩,確信為繩石縛體,沉棄入湖。”
德帝點點頭:“將屍骸呈上。”兩個禁軍將放有白骨的匣子遞近德帝,匣中卷縮一具男胎,形如剛出世嬰兒般,隻剩白骨累累。也有婦人生產七月孩,若孩子能順利降生,將是活潑生命。德帝不禁憐惜,年過知天命,對小孩有種莫名親切感,自己雖然兒女眾多,但孫子卻一個沒有,不由得擔心子嗣問題。“此胎既成形,可有辨別之方?”德帝問道。那位仵作喉嚨一滑,咽了口痰,他看著身旁的太尉,不知該不該回答,可是那位大人並沒打算幫襯他,現在隨便說錯一些便是殺生之禍,龍顏難測。他的腦海晃過自己飛黃騰達,也晃過身處法場,手心不禁起了薄汗,胸口很悶,有強烈的反胃感覺。
他最後看了高高在上的皇帝,隻能瞥到德帝的嘴角,聽天由命吧,聲音顫抖:“男胎四肢均折斷,頭部遭重物擊打,頭骨全碎,還有,還有,還有左手頭指最長,應該是個重要表象······”他還沒有把話說完,就聽到一個細尖中年男聲大喊了一聲:“陛下!”,身旁的大人也跟著大喊:“皇上!”,德帝突然雙眼一黑,倒在步攆中,所有人一驚,亂作一團,是這位可憐的仵作當時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