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自從大伯出了事兒,成銘也倒下了,每日湯藥伺候,就連他們家的人也輕易不敢上街,走到哪裏都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我回家念叨了幾句,三叔解恨的啐了一口道,“這都是他自作自受,怪不得別人!哼,別以為這樣我就能放過他了,大哥的事兒,我路洪霖和他沒完!”
爹說,“老三啊,你就讓我省省心吧,景同才不鬧了,你又鬧上了,難道也要逼著我用刀抹脖子啊!”三叔一把抱住爹說,“二哥,你可不能學大哥動那個心思啊,我可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要是去了,我,我也不活了!”說著,三叔竟然嗚嗚的哭了起來,爹被他氣的哭笑不得,一把推開他道,“你還真盼著我死啊?有那點兒眼淚,不如裏頭哭大哥去!”
傍晚時分,喬廣泰讓人抬了一乘小轎接我過去喝酒。娘急的團團轉,“這可怎麼是好,要帶什麼過去才不顯得失禮呢?景同你也是的,早不打聲招呼,我也好有個準備啊!”爹說,“你就別忙活了,順手的小菜裝上兩碟,現在咱們家有白事,廣泰也不會挑理的!”在我和爹的催促下,娘把醬鴨和糟鵪鶉裝了些讓我帶過去,十分不安的站在門口目送我遠去。
頭一次坐在轎子裏,我這兒看看那兒摸摸,什麼都覺得新鮮。本來要走上一段兒的路,我打了個瞌睡就到了。下了轎立馬有人迎上來引著我一路朝花廳裏去。我一聽“花”這個字,就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在後花園中毒的事兒,嚇得愣是站在門口不敢進。
八叔見我探頭探腦的,走出來拉了我一把說,“傻站著幹什麼,進來啊,我跟你說,你小子今天有口福了,可都是硬菜,還有燕窩魚翅呢!”我戰戰兢兢的跟著他進去,一眼就瞧見那個六尺多寬的大圓桌,上麵已經陸陸續續的上了不少涼菜,什麼麻辣肚絲,雞絲黃瓜,脆皮乳鴿,紅油兔丁,每一道都香氣撲鼻,饞的我的口水都要留下來了。
正在我像個鄉巴佬似的圍著桌子看的時候,四個長的一模一樣穿的也一模一樣的姑娘走了進來,每人手裏捧著一個托盤,托盤裏分別放著四碟幹果蜜餞。
四個人分別站在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同時放下托盤,同時端出碟子,同時放在桌上。那動作是整齊劃一,就像專門訓練出來的一樣。八叔忍不住咂著嘴讚歎道,“這有錢人家就是不一樣啊,就連下人也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就這個模樣行事,比一般人家的小姐都要強!”隻盯著桌上的菜說,“八叔,你看人家姑娘做什麼,你快來悄悄,這是不是燕窩湯啊?”
我小心翼翼的掀開一個青胎的小盅,頓時一股鮮香的味道撲麵而來,八叔急的道,“哎呦,你趕緊放下,那可是秘色瓷的好東西,你要是摔了,咱們可賠不起!”我被他這一聲嚇得鬆了手,蓋子砸在盅上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八叔的腿一軟,差點兒坐在地上。
“您小心!”喬廣泰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他一把扶住八叔,笑著道,“景同,你又淘氣了,怎麼把八叔嚇成這樣!”我一臉無辜的攤開手說,“我可不敢,你這一桌子東西,刨出菜去不說,就是這盛菜的家夥也值不少錢呢吧?萬一有個磕磕碰碰的,我那點兒月錢可賠不起,還是先回去吧!”
我作勢要走,喬廣泰一把拉住了我說,“說什麼小氣話,別說摔了這些酒杯碗碟,就是把我這房頂子掀了,我也隻有拍手叫好的!你啊,就踏踏實實的吧!一會兒我還有事兒求你呢!”他衝我擠了擠眼,我怎麼會不明白的他的意思,一屁股坐在八叔旁邊說,“今天可是廣泰請客,咱們爺兒倆別和他客氣,想吃什麼就點什麼,要了他的短兒,他才知道咱們的厲害呢!”
八叔被我逗的哈哈大笑,拍著我的肩膀說我淘氣。說笑間我一轉身,正巧看見剛才那四個長的一樣的姑娘裏的一個,站在門外笑著衝我招手,我連忙走了過去,問道,“姑娘,有事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