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氣的嘴唇都在發抖,我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來,手裏的斧子“咣當一聲”砸在地上,如同砸在我的心頭,徹底把我砸醒了。喬廣泰鬆開我,往後退了兩步,恢複了平時那種溫文爾雅又一身貴氣的模樣。他說,“我明白你現在的心情,突然失去至親,那種心痛是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但,去的已經去了,我們留在世上的,不僅要活出自己的那份兒,也要把他們的那份兒一起活出來!”
“這位先生說的對!”爹走過來衝喬廣泰拱拱手說,“多謝您製止了小兒糊塗的行為,路洪澤感激不盡!”喬廣泰連忙還禮,“您客氣了,我叫喬廣泰,是景同的好朋友,之前咱們見過麵的,您叫我廣泰就行了。”爹的眉頭一皺,“你姓喬,難道你就是住進喬家老宅的人?”
喬廣泰點點頭道,“沒錯,是我!怎麼,您也和鎮上的人一樣,覺得我有什麼不妥之處嗎?”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問道,“你是喬家的什麼人?”喬廣泰說,“我是喬家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後人,我的爹、娘、親人都已經不在了,所以你們失去親人的感覺,我明白!”爹又問,“你這次回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兒嗎?那口槐木棺材是給誰準備的?”喬廣泰道,“我爹在臨死前叮囑我一定要回到涯鎮,找到路家的後人,用槐木打一副棺材盛斂他的屍身。到了涯鎮後我打聽到隻有你們一家棺材鋪,就知道自己沒有找錯,這才貿然上門。沒想到事情沒辦成,路大掌櫃卻駕鶴仙去了。”
提起大伯,我的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爹,已經到了這種時候,你還不願意把成家和路家的恩怨告訴我嗎?”爹歎了口氣道,“不是爹不說,而是你爺爺早有交代,無論發生什麼,這件事都要爛仔肚子裏。他還逼我發了誓,若是把此事說出去,定當家破人亡不得好死!”
我聽的倒抽一口涼氣,爺爺竟然要爹發這麼惡毒的誓言,難道就不怕有一天爹忍不住說出來,斷了路家的香火嗎?可是我也終於明白了這件事到底有多麼嚴重,以至於爺爺不惜要賭上父親和我的性命!
到了這個時候,我也不能再往下問了。我沮喪的抄著手重新跪在蒲團上,手指觸碰到了昨天墨素素給我的那個小紙包。我頓時眼前一亮,對啊,就算爹不能說,還有八叔呢?昨天那僅剩的一點愧疚之情也因為大伯的突然離去消失的無影無蹤。喬廣泰似乎從我的表情裏讀出了一絲微妙的東西,忽然右手捂住腦袋,雙眼緊閉踉蹌了一步道,“哎呦,頭,頭暈!”
爹連忙一把扶住他問,“廣泰,怎麼樣,看你臉色不好,是不是病了?”他“哎呦”了幾聲道,“可能是這幾天貪涼受了寒氣,早起就覺得不舒服,真是讓您見笑了!”爹連忙說,“你能來祭拜已經是給了我們路家天大的麵子,就不要這麼客氣了。這樣吧,讓景同先送你回去,再讓洪發給你看看!”
我答應一聲,從爹手裏結果喬廣泰,他就那麼半倚半靠在我身上,一起走了出去。走了一條街,確定後麵沒人跟過來,我一把推開他道,“別裝了,你都重死了!”他大笑著睜開眼道,“難得你能明白的意思,怎麼樣,剛才你想到了什麼,和我說說!”
我瞥了他一眼道,“跟你說有什麼用,這件事還得我自己去辦!”他道,“你不說怎麼知道沒用,來,我幫你分析分析!”我被他纏的心煩,就把墨素素的主意簡單的說了一遍。喬廣泰看了我一眼,露出一個會意的笑容說,“正好,我初來乍道,是要請八叔好好喝幾杯的,不然豈不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了?”
當天下午,幾乎整個涯鎮的人都看到,喬廣泰騎著高頭大馬,後麵跟著二三十個家丁,抬著八個沉甸甸的大箱子,捧了五六個小葉紫檀做的拜匣,浩浩蕩蕩的朝八叔家去了。據說,就那拜帖上都包了一層金箔人們紛紛猜測那箱子裏裝的肯定是金銀珠寶,這下八叔可要發財了!
做為一鎮之長的成銘直接被忽略掉,人們卻覺得一點兒都不奇怪。他們雖然覺得我們家此時是多事之秋,輕易不願登門,但這並不代表他成銘和大伯的死沒有關係!
我隻在街上晃了一圈兒,就聽到好幾個人悄悄議論,要不是成銘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誣陷大伯,他也不會想不開自殺。而更多的人則是說,成家的家業不必從前了,到了成銘這一輩也隻剩了個空架子強撐門麵。他是看上了我們家的產業,不弄到手不罷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