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被八叔說的鏗鏘有力,下麵的人被他鼓舞起來,高聲叫好!八叔接著說,“可是還有一件事咱們不能忘了,就是替路洪哲洗清冤屈。洪哲,上來!”八叔衝大伯招了招手,爹說,“大哥,我陪你上去吧!”大伯勉強擠出一絲笑意來說,“不用,我自己可以的!”他倔強的推開爹和三叔,整了整身上的衣裳,昂首挺胸的走了上去。
人們的眼睛全都粘在了大伯的身上,目送著他走到戲台的中央。大伯臉上帶著笑,我卻看不出半點欣喜。經曆了這麼多是是非非,即便有一顆火熱的心也涼透了,他能在被人誣陷、懷疑之後重新站起來,麵對所有人的目光,已經讓我十分佩服了!
大伯站在戲台的正中間,陽光從他的身側照過來,將他籠罩在一層光圈當中,從我的方向看過去,竟像是那畫上的菩薩。大伯說,“相比很多人都認識我,我叫路洪哲,前幾日因為一個女人把親爹氣死的,就是我!”我和爹都是一驚,三叔“滋兒”了一聲說,“這時候大哥說這個做什麼,還嫌戳他脊梁骨的人不多嗎?”
果然,人群中響起一陣“嗡嗡”的議論聲,大伯卻毫不在乎的繼續說了下去,“也是因為一個女人,親爹的五七還沒過,我就和兩個兄弟分了家。”他說的十分平靜,仿佛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現在還是因為那個女人,我差點兒背上了殺人的罪名。想我路家以詩書禮儀為重,卻偏偏出了我這麼個忤逆不孝的子孫,真是家門不幸!”
聽到這裏,爹再也忍不住,跑上台去阻止大伯繼續往下說,“大哥,我們都知道你是冤枉的,現在既然已經真相大白,咱們還是回家去吧!”他攥住大伯的手腕,可大伯卻笑著衝他搖搖頭說,“二弟,有些事已經憋在我心裏好久了,今天你就讓我說個痛快吧!”
爹叫了一聲“大哥”,似乎明白了大伯心裏的苦楚,長歎一聲鬆開了大伯,走到了八叔旁邊,跟他小聲的耳語著。大伯接著說,“我路洪哲胸無大誌,隻願平平安安的過日子。有時我覺得自己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愧對列祖列宗,愧對爹娘兄弟。今天,我當著大家的麵,自行了斷,以謝祖宗的在天之靈!”
就在他說話時候,已經從袖中抽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朝著自己的脖頸割了下去!聽到台下人的驚呼聲,爹和八叔才發現了大伯的不對勁兒,兩個人嚇了一跳,旋即想要衝過去奪下匕首,可這時已經太晚了!
閃著寒光的刀刃割破了薄薄的皮肉,刺進了下麵的血管當中,大股大股的鮮血帶著熱氣湧了出來,大伯帶著那一抹笑意倒了下去,砸在硬梆梆的戲台上,就在我爹的腳下。
從脖頸的傷口出噴出的鮮血濺在了最前排的人的臉上,手上,身上,他們驚叫著,倉皇失措的逃開,爹一把抱起倒在地上的大伯,大聲的呼喚著他,失去親人的悲痛讓爹幾乎支撐不住,可眼裏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
成銘被這驚人的一幕嚇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用手點指著道,“這,這,這是怎麼回事兒?”三叔從人群中擠了過去,踉踉蹌蹌的衝到了台上,一把揪住了成銘的衣領,大聲的怒吼著,“姓成的,你這回滿意了吧,我大哥他死了,你滿意了!”三叔的巴掌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狠狠的甩在了成銘的臉上。隻聽成銘慘叫一聲摔在了地上,捂著臉呻吟不止。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人們叫著,跑著,像是避瘟疫一樣四散逃走,所有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強行從耳朵裏鑽我的腦子,鬧的我心煩意亂。我捂住耳朵喊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大伯不會死的,不是已經證明他是清白的了嗎,人不是他殺的,他為什麼要死,為什麼?”
忽然間,那些聲音止住了,李安邦和墨素素不知從什麼時候跑了來,一左一右的架住我,我對他們喊道,“你們別管我,快去看看大伯,他一定還活著!對了,快,快叫洪發叔,他一定能救活大伯的,快啊,快去啊!”我拚命的推開他們兩個,墨素素的嘴一張一合,似乎在對我說什麼,可我卻一個字也聽不見了。
我記得,那天的場麵很混亂,爹和三叔抱著大伯的屍身哭喊著,大伯就那麼睜著眼,微笑著望著天空,仿佛很希望變成一隻鳥,能在天上自由的翱翔。是啊,人死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所有的紛繁雜亂全都成了過往,人們說什麼他再也不用在意了,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