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章 駕鶴(1 / 2)

剛才還理直氣壯的大伯在爺爺倒下的一霎那也緊張了起來,他終於舍得鬆開摟著張寡婦的手,撲到爺爺跟前痛苦道,“爹,爹,你醒醒,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對,隻要你醒過來,讓我做什麼我都願意啊,爹,爹!”他的悔意並沒有換來大家的諒解,三叔一把推開他,惡狠狠的道,“如果爹有什麼好歹,我路洪霖和你沒完!”

就在我們亂作一團的時候,李安邦已經將涯鎮上唯一的郎中路洪發請來了。這個路洪發說起來也是我們的本家,他一見爺爺被爹抱在懷裏,連忙說,“快,快把老爺子放下,放平!”爹依言照做,讓出地方來讓路洪發上前為爺爺診脈,可是放他探過鼻息,翻了眼皮,又摸了摸爺爺的脖子後,臉上露出了我們最不願意看到的表情。

“表,表弟,我爹他?”大伯頭一個白了臉,直勾勾的盯著路洪發的嘴,生怕他說出什麼不好的話來。可就算我們在心裏把神佛菩薩都求了個遍,路洪發還是搖了搖頭說,“唉,你們還是準備後事吧!”

“啊!”大伯身子晃了兩晃,一頭栽了下去。爹和三叔破天荒的沒有去扶這個大哥,隻是用一種冰冷的目光看著他。倒是張寡婦“嗷嘮”一聲撲了上去,也不管我們還在場,放聲大哭起來,一邊雙手拍著地,一邊用唱歌似的聲音嚎著,“哎呦我的老天爺哦,我的親親的哥哥呦,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死過去了呦,扔下我一個人,可怎麼活了嘍!”那場麵就像是我們逼死了大伯一般。

“夠了!”八叔實在看不下去,大喝一聲,震的張寡婦一個哆嗦,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哪裏有什麼眼淚,哪裏有什麼傷心,分明都是裝出來的。八叔氣的指著張寡婦破口大罵,“你這個不省心的混蛋娘們兒,宋老大死了你不說安分守己的守寡,竟然折騰出這麼多事情來。貨郎死在你家門前,現在又勾引上了洪哲,活活把路老爺子氣死,別的我也不和你多說了,安邦,你去多叫幾個人了,我今天就要把這個掃把星浸豬籠!”

本來李安邦還抱著看熱鬧的心態不願攙和我們家的這點爛事,可看到大伯竟然被張寡婦迷的連父子人倫都不顧了,生生將自己的親爹氣死,就不得不對這個張寡婦恨了起來。聽八叔這麼吩咐,李安邦連忙答應一聲,腳不沾地的忙著去找人了。

我看著倒在地上的爺爺,他臉上的潮紅色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死寂的青灰色。一種莫名的悲涼瞬間用上心頭,腦海裏不由自主的閃現著爺爺曾經的點點滴滴,將鐲子交給我的那個瞬間就在眼前,我極力的想要抓住,卻已經物是人非了。

娘和三嬸用帕子捂著臉哭了個昏天黑地,可誰是真哭誰是假哭,隻有她們自己知道了。八叔見我們一個個悲傷的不能自已,隻好出麵來料理這場喪事,他說,“洪澤,洪霖,你們先把老爺子的屍身送回家去,扯白布做孝袍,趕緊忙活起來。”我爹說,“是,老爺子早就把壽衣壽材備下了,倒也省事,隻是這兩個……”

他怨恨的目光在昏死過去的大伯和嚎啕痛哭的張寡婦身上掃過,我下意識的上前一步,隨時準備攔下快要發瘋的他,畢竟現在還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八叔鄙夷的哼了一聲道,“這兩個東西就交給我處置,我慣不信因果報應的,別髒了你們的手!”

我那不知是真暈還是假暈的大伯在這個時候醒了過來,他一眼就瞧見了哭的淚人似的張寡婦,竟然恬不知恥的向我爹發難,“老二,你是不是欺負鳳兒了?”不等他的話說完,三叔瞪著猩紅的雙眼隨手抓起一塊抹布塞進大伯的嘴裏,扔不解氣的吼道,“我讓你說,我讓你說,我讓你說!”

就在這時,李安邦也帶人趕到了,他們同樣堵了張寡婦的嘴,用大拇指粗的麻繩把她捆了個結結實實。這些人下手可真狠呐,帶毛刺的麻繩硬生生勒緊張寡婦的肉裏,立馬就紮的血紅一片,她的嗚咽聲被堵在了嘴裏,八叔大手一揮,讓人把她押到了外麵的柴房裏。

大伯瘋了一樣的想要衝出去救人,奈何身後的兩個大小夥子扭住他的胳膊,半點也動彈不得。爹和三叔小心翼翼的將爺爺的屍身放在一塊臨時拆下來的門板上,看都不看大伯一眼,別說是他們,就連八叔這個外人也被大伯的所作所為傷透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