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就是張寡婦,雖然生在涯鎮長在涯鎮,可是張寡婦住在慈悲庵外,並不常來鎮上走動,所以我對這個可憐的女人沒有什麼印象。但我隻看了一眼,就認出曾經在夢中出現和我春風一度的仙女就是年輕時候的張寡婦。
夢中相好的對象竟然是個寡婦,這是多麼讓人臉紅心跳的事情,要不是借著夜色的掩飾,我一定想找條地縫鑽進去。八叔冷哼一聲走到那個男人麵前,說,“那現在就讓我們看看這個奸夫是誰!”話音未落,他已經伸手扯下了那個男人臉上的黑布,當整張臉都露出來的時候,我整個人都僵住了。
“大,大哥?”爹不敢置信的叫了出來,一個箭步衝上去,使勁兒揉著眼睛想要看的清楚一些,可那臉上還帶著醉酒的微醺的,不是和我們在一起喝酒吃飯的大伯,又是誰呢?
“洪,洪哲,怎麼是你?”八叔也被嚇了一跳,看了看張寡婦,又看了看大伯,也被兩個人弄蒙了。圍觀的人小聲的議論著,爹和三叔的臉色都陰沉的可以滴下水來,低著頭一言不發。
張寡婦在鎮上的名聲已經壞到了極點,這回又出了貨郎的事情,大家見了她就像見了什麼髒東西一樣,生怕沾染上一星半點兒,傳出什麼流言來,可大伯偏偏貼了上去,竟然還做出深夜和張寡婦私奔的事情,這可讓我們以後怎麼見人啊!
“大哥,你糊塗啊,咳!”三叔氣的不知道說什麼才好,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唉聲歎氣,看他那模樣,仿佛日子都過不下去了。爹忽然瞪著眼,高高的揚起手,那一巴掌要打下去,大伯僅存的麵子就徹底沒有了。
我連忙衝了過去,一把拉住爹揚起的手說,“爹,您先別急,聽聽大伯怎麼說,也許並不像咱們想的那樣呢?”一聽我這麼說,爹的雙眼中立刻綻放出光芒來,他忙不迭的說,“是啊是啊,大哥一定是受了這個女人的蠱惑,八叔,你知道的,我大哥他絕對不是那樣沒輕沒重的人!”
這回其他人竟然一邊倒的站在了大伯這邊,一來我們路家向來恪守本分謹小慎微,做起買賣來也是兢兢業業童叟無欺,所以大家對我們家人的印象還是不錯的。二來這張寡婦的名聲也太壞了些,無論男女老少,隻要提起她的名字都嫌惡的啐上一口。三來大家都住在涯鎮,以後還要低頭不見抬頭見的,留條後路總是好的。
“對啊,對啊,洪哲他媳婦沒了之後,老爺子幾次三番要給他續弦,他都沒有答應,怎麼會看上一個壞事做盡的寡婦呢?”
“沒錯,這女人生來就是掃把星,誰沾到她就會倒黴,我看洪哲啊是被她給騙了!”
聽到大家都來幫腔,爹三下兩下扯掉綁在大伯身上的繩子,拉著他道,“大哥,跟我走,離這個女人遠遠的!”這麼做已經很不合規矩了,可是八叔看在爺爺的麵子上,站在旁邊一聲不吭,這是準備默許了。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這個時候,大伯竟然甩脫了我爹的手,一把摟住張寡婦,堅定的說,“不,鳳兒在這裏,我哪兒都不去!”
“鳳兒,鳳兒?”三叔喃喃的重複這個名字,忽然想起大伯叫的這麼親熱的不正是張寡婦的閨名嗎?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怒火“騰”的冒了出來,三叔三步並作兩步衝到張寡婦麵前,揮著蒲扇般的巴掌劈頭蓋臉的朝她打了過去,邊打還邊罵道,“我讓你這個害人精,我讓你勾引我大哥,我讓你連累我們路家!”
大伯見他動了手,大喊一聲“我和你拚了”,也一頭撞了進去,三個人頓時打成一團。場麵霎時間一片混亂,爹雖然也恨那個張寡婦,可卻不能由著三叔這麼鬧下去,連忙扭頭對說我,“景同,快,把你三叔拉開!”自己閃身擋在大伯和三叔中間,平白無故的挨了好幾下。
一場鬧劇變成了我們路家的家事,其他人不等八叔開口,都訕訕的找了借口,一個接一個的離開了,站在八叔院子裏的,除了我們一家人,就隻有張寡婦和李安邦了。
八叔歎了口氣,淡淡的開口道,“走吧,進屋說!”大伯率先扶著張寡婦走了進去,還貼心的幫她理了理被汗水打濕的頭發,那樣子,比對已經去世的大伯母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倍。我爹氣的吹胡子瞪眼,狠狠的說了句“家門不幸”,嫌惡的離他們遠遠的,還扯著我不許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