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爹在前三叔再後,兩人合力抬起門板,我和李安邦在兩旁護著,娘和三嬸抹著眼淚跟在後麵,一行人準備回家去。經過大伯身邊的時候,隻聽爹小聲的說了一句,“大哥,你好自為之吧!”
老宅裏的燭火還亮著,殘燭湮沒在滴落的蠟油裏,被風一吹,燭火搖曳著,映出斑駁的影子。本來還有一個廚子兩個下人和爺爺同住的,可是前不久爺爺說不願這麼多人伺候,就讓他們都回去了。爹摸索出爺爺腰裏的鑰匙開了門,一言不發的抬著爺爺走了進去,我卻忽然忍不住,大聲的哭了出來。
我這一哭爹和三叔也把持不住,一時間所有人無所顧忌的大放悲聲,引得左鄰右舍在門口張望,這才知道爺爺已經仙去了。在眾人的幫助下,靈堂很快就布置好了,雪白的顏色在夜色中顯得那麼刺眼,我披麻戴孝的跪在爺爺的靈錢,一張一張的把紙錢扔進燃著的火盆裏,卻仍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換上壽衣的爺爺顯得那麼的安詳,他閉目躺在棺槨裏,雙手擺在胸前,除了沒有呼吸,和平時的爺爺並沒有什麼區別。趁人不注意的時候,我摸了摸他的手,冰涼而柔軟。這是我第一次摸死人的手,沒有想象中的僵硬和可怖,隻有深深的眷戀和不舍。
忙活了大半夜,所有人都已經累的不行了。爹勸三叔和三嬸回去歇一歇,天亮了再來替他。我見爹跪著的腿都開始打顫了,就在三叔他們走後讓爹也進屋躺一會兒,靈堂有我和李安邦就足夠了。
涯鎮的規矩,火盆裏的火不能滅,看著娘扶著爹進了屋,我和李安邦一左一右的跪在那兒,悶不吭聲的把手裏的紙錢一張一張的填進了火盆。時亮時滅的火苗映照在我們倆的臉上,都是一副呆滯的表情。好半天,李安邦問我,“景同,你說,爺爺會不會怪大伯?”
我先是一愣,緊接著冷哼一聲道,“會怪他才好!今天大伯的樣子你也看見了,為了一個聲名狼藉的女人,竟然活生生的把爺爺……就算是八叔把他也處置了,我都不會替他叫屈!”李安邦說,“這也怪了,那個張寡婦不知施了什麼妖術,竟然讓大伯對她死心塌地的。本來還覺得她落在八叔手裏肯定會很慘,現在看來,浸豬籠已經便宜她了!”
對張寡婦的恨意充斥在我們兩個的話語中,說道起勁時,竟然忘了這是在爺爺的靈前。醜時才過,我就打起了哈欠,李安邦實在撐不住,隨便找個角落一靠,沒一會兒的功夫就響起了輕微的鼾聲。我用手拍了拍臉頰,想要清醒一點兒,卻猛然發現火盆裏的火就快熄滅了,趕快手忙腳亂的填了幾張進去,看火苗重新燃起來,才安心了。
靈堂外傳來夜貓子淒厲的叫聲,被風一吹,我忽然害怕起來。剛才人多還不覺得怎麼樣,現在忽然靜下來了,總覺得處處都透著不對勁兒。蠟燭有點兒歪,供桌有點兒斜,就連擺著的糕點供果的顏色似乎都不太正常。
我斜著眼瞟了一下爺爺睡著的棺材,敞開的棺蓋似乎搖晃了兩下。“怎麼回事兒?”我嚇得一個激靈坐直身體,兩眼緊緊的盯著棺蓋,一動也不敢動。可是我怎麼看棺蓋都沒有動過,我安慰自己那是燭火閃過的錯覺,眼睛卻還是忍不住時不時的都朝那邊看過去。
手裏剩下的紙錢越來越少,我想叫醒李安邦,讓他去拿一點兒,可他睡的太熟了,我連叫了好幾聲,他竟然一點兒反應也沒有。沒辦法,我隻好把剩下的紙錢一股腦的放進火盆裏,小跑著去偏房拿更多的紙錢過來。
心裏記掛著火盆裏的火,難免有些慌亂,匆匆忙忙抱了紙錢跑回來,還沒進靈堂,腳底下忽然被什麼東西拌了一下,身體不由自主的前傾,要不是我反應快,一定會摔個狗啃泥。可也就在我驚魂未定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發現,靈堂裏的李安邦竟然不見了。從偏房到靈堂不過十幾步遠,就算在我走後他也出來了,那我一定會聽見腳步聲。況且我拿了紙錢,轉身就出來了,為什麼什麼都沒有看到呢?
“安邦,安邦?”我試著叫了幾聲,並沒有人回答我,就在我想要去問問爹娘聽沒聽到李安邦出去的時候,棺材裏忽然傳出了“咚咚”的敲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