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漫天的白紙錢,沒有香燭果品的供奉,甚至從始至終喬家沒有傳出一絲哭聲,這讓所有人都覺得十分奇怪,抬出去的棺材和大門上掛著的柏芝燈籠,到底是為誰辦白事兒呢?幾個好事之徒貓在喬府的後門,等到天黑後趁著夜色,偷偷的扒在牆頭上朝裏張望,這一看不打緊,白白的又搭上了幾條人命。
沒有人知道那一夜喬家到底發生了什麼,三天後緊閉的大門忽然敞開,有人看到雕梁畫柱的回廊下掛著二三十個吐著舌頭的屍體,那一張張因為痛苦而扭曲猙獰的臉,活像從陰間爬上來的黑白無常。從那之後,喬家祖屋的大門上就貼上了密密麻麻的黃紙符,每當秋風起時,總會吹的呼啦啦的亂想,從那裏經過的人就會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卻常常看到一些匪夷所思的東西,非要到舅婆那裏去叫叫魂兒才行。
我在小時候,就有這樣一次經曆。那一年我才七八歲,正是調皮淘氣的時候,就因為和小夥伴們打賭,竟然拉上李安邦,背著大人偷偷跑到喬家祖屋附近,尋找叫聲最響亮的蛐蛐兒。我們說好,輸了的人就要在祠堂前的空地上當著眾人學狗爬,還要叫上三聲“汪汪汪”。為了不做那麼丟臉的事情,我和李安邦兩個人手拉手,互相安慰著鼓勵著,哆哆嗦嗦的鑽進半人多高的雜草裏,即便是這樣,還是忍不住時不時的朝身後貼著符紙的朱漆大門望去,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有吐著舌頭的女鬼跑出來。
一邊忍受著蚊蟲肆無忌憚的叮咬,一邊抓著臉上癢的鑽心的大包,我從雜草中看出去,偷偷打量著那座傳說中的鬼屋。經曆了多年的風吹日曬雨淋,原本富麗堂皇的宅院變得破敗不堪,掉了漆的大門和屋頂上橫七豎八的雜草,無不向世人顯示著它的淒涼和落寞。可在我幼小的心靈裏,這裏隻是恐怖的代名詞,於是我小聲的對安邦說,“哎,你會不會覺得背後有人在盯著咱們?”
他似乎比我還要害怕,慌裏慌張的朝後看了一眼,然後結結巴巴的說,“別,別,別胡說!哪裏有人看咱們,是,是你的錯,錯覺!趕,趕緊的,咱們抓到蛐蛐就回去!”這時候我們已經完全被未知的恐懼控製著,根本顧不得什麼輸贏,隻想快點兒離開這個地方。可就在兩個人扒開草叢尋找蛐蛐的時候,忽然一陣冷風吹過,分開了麵前的草叢,我赫然看到那兩扇緊閉的大門似乎動了。
這個發現驚的我汗毛倒豎渾身發抖,兩腿間忽然一濕,有一股熱乎乎的東西順著褲襠滴滴答答的流了下來。聞到我身上的那股騷味兒,李安邦瞪了我一眼,捏著鼻子道,“沒,沒出息,這麼大了還尿褲子,羞羞羞!”可是當他看著一臉慘白的我直勾勾的盯著後麵的時候,也意識到了情況有些不妙,緩緩的轉過頭去,朝那邊看了一眼。
這一看,李安邦幾乎嚇得魂飛魄散!一個身穿壽衣的女人披頭散發的站在門縫裏,看不清她的五官麵目,隻有一條半尺來長的舌頭從嘴裏耷拉下來,正衝我們嗬嗬的冷笑。
“媽呀!”李安邦大叫一聲倒在我身上,我頓時被他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那時的我隻有一個念頭,這回是真完了!原本周圍喧鬧的蛐蛐叫聲一瞬間消失不見了,耳朵裏隻剩下那陰慘慘的笑聲。李安邦這時候才回了魂兒,一骨碌爬了起來,一手拽起我大喊道,“跑啊,快跑!”
不知從哪裏來的力氣,我們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不分東南西北的一通狂奔,可眼前四周永遠是望也望不到邊的野。,露在外麵的皮膚被帶著鋸齒的草葉劃出一道又一道的血口子,卻根本感覺不到疼痛,心中隻有一個信念,就是跑,快點兒從這裏跑出去,跑回家,一切就都好了。
可我們畢竟隻是兩個孩子,一陣狂奔過後腿也酸了腳也軟了,喉嚨氣管幹的要命,肺葉子都開始疼了,還是沒有看到來時的小路。我們隻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慌失措和恐懼不安,都沒注意腳下不知合適出現一條藤蔓,一腳踩上去,“噗通”一聲全都被絆倒了。
膝蓋和手掌上傳來的疼痛終於讓我痛哭出聲,我沾滿泥土的小手在臉上抹著,哀嚎著要找爹娘。此時此刻,李安邦比我也好不到哪兒去,他跌坐在地上,驚恐的瞪著眼睛看著四周,等著那個女人會突然出現在我們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