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感到很冷,大半個晚上玲兒都是昏昏沉沉睡著,卻好像都不能完全入睡。也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到了什麼時候,忽然就覺得身邊傳來一股暖流,是有誰將自己抱在了懷裏,她下意識朝著那個溫暖的方向挪了挪,靠的更近一點。
意識依舊是迷迷糊糊的,懶得去想現在所發生的到底是什麼。等到一個可能性突然在腦海中閃過,她猛然驚醒,睜大了眼,而此時自己是真真切切被人抱在懷中了,強勁的手臂將她的身子整個圈住,她的頭抵在這個人的胸前,而他的另一隻手則是繞過她的脖子,抱住了她的頭,隻留出她的一張笑臉露在外頭。
這占有性的宣布總是這樣霸道著,卻在此時仿佛也帶上了一股溫柔。
天還是黑著的。
玲兒想用手將人推開,卻發現根本就動彈不得,隻能搖著腦袋宣告自己的不滿。
耳邊傳來他溫熱的呼吸,帶著濕濕的感覺,總像是有了很多心事卻總也開不了口的樣子。
終於他說:“別動,就讓我這樣抱一會兒。”
輕輕的,卻是隱藏著懇切的。
這讓玲兒無法,也無力再拒絕。
“為什麼不肯回去?”他又開口問。
玲兒不語,而蕭宇軒卻明顯能感到懷中的人是有了反應的,隻是不肯開口罷了。
“在怪我?”
憶別離可能因為剛睡著的原因,他的聲音中還帶著輕輕的鼻音。玲兒從來沒有聽到過他這樣溫柔的聲音。
她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蕭宇軒輕笑一聲:“你這個小騙子。那是為什麼呢?”
聽到他的輕笑聲和話語,玲兒的嘴角也牽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也許蕭宇軒說的沒錯,自己在心底裏頭肯定是在怪著他的吧。總是這樣不公平的,就算知道了蕭宇軒的迫不得已,就算知道了他做為王在有些方麵總是要辨出個孰輕孰重,但是,她卻依舊怪他,不是她不願去諒解,而是有些事,跟諒解無關,隻是個選擇的問題。
而她不肯跟著他再回宮去,也恰恰正是這個原因。即便現在蕭宇軒知道了一切,甚至是來請求了她的原諒,那又能怎樣。隻要他一朝仍是蕭國的王,這種事難保不會再發生第二次。
是的,她就是這樣自私,她要的感情從來就隻能是專一。與其日後帶來更多傷心,倒不如趁著現在還沒有陷的那般深就來個全身而退。
蕭宇軒,你知道嗎,我們之間橫亙著的,不隻是時空的問題。她早就說過,在一大片的江山麵前,她無話可說,是的,無話可說。她也知道,在江山和情感麵前,蕭宇軒總也是會選擇了前者。
見她安靜的不說話,蕭宇軒也不再多言,隻是更加捁緊了她的身體。
這個夜,或許,便是注定在彼此的心緒中,無眠。
“對了,易風呢?”第二天早上,兩人一起在一張桌子上吃著早飯,玲兒忽然想到了這個問題。
蕭宇軒的臉色有著瞬間的陰霾,但是隻一會兒便消失不見了。
“你不會把他怎麼樣吧?”既然他都已經找到這兒來了,那麼就說明是了解了一切的情況,那麼易風會不會出什麼事,因為畢竟是他去劫了大牢啊。
“你很關心他?”他陰沉著臉色,沒有抬頭去看她的臉。
“是的。”她回答的絲毫不含糊。
“你知不知道你的這句回答,就足夠要了他的命。”他的聲音中,有抑製不住的怒意,帶著警告的意味,讓玲兒一怔,竟不知如何接話。
蕭宇軒放下碗筷,站起身,也不再多看一眼,徑直走到了門邊。
“喂,你……”玲兒叫住他,想要開口,最後卻還是放棄。
在心裏歎了一口氣,蕭宇軒停住腳步,也沒有轉身,隻是低沉著聲音說了一句:“他沒事,這樣你可以放心了?”
這話語中,有著賭氣的意味,說完便走出了房間,隻留玲兒一個人對著那離去的背影發呆,之後才緩緩舒了口氣,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獨自一人站立在河邊,蕭宇軒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那背影看上去,有了某種矛盾的糾結。
玲兒後腳也跟著走出了小木屋,望著他的背影,竟是莫名生出一種孤獨的感覺。
她搖了搖頭,不再去多想。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揚起了下巴:“吃完早飯,就要活動活動吧,反正你也不急著回去。”
蕭宇軒望著她一臉莫名其妙,這個女人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玲兒拉起了他的手臂就拖著他往山裏頭走,一邊拖還不忘一邊說:“這山裏頭什麼野雞野鴨的肯定不少,咱們去抓了來,我再做那個叫花子喜歡吃的東西給你,你不是也很喜歡嘛。”她咯咯笑了起來,仿佛是想到了以前蕭宇軒對那叫花雞的執念,是真正有點好笑。
走在後麵,望著她的背影,是笑著笑著連肩膀都忍不住抖動起來,蕭宇軒原本堅硬的臉色,帶上了柔和。用另一隻手,牽起了她放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掌,整個地包在了掌心,緊緊握住,是不願放開的樣子。
玲兒的身影頓了頓,但是終究沒有停下來,任憑了他牽住自己的手,兩人一前一後走著,誰也沒有再開口。
實在是個突如其來的想法,是總覺得在這個時候該做些什麼的,但在玲兒心裏,雖然明白,卻也不願承認了這意圖與她自己來說,更有一種為了離別而紀念的味道。
兩個人徒手在山裏走了半天,倒還真是見到不少野雞野兔,可是憑著一雙手,想要抓住些什麼,就顯得有些困難了。
走了大半天,眼看著那太陽都已經到了正上方了,依舊是一無所獲。
玲兒實在是走不動了,找了個地方一屁股坐了下來,一邊捶腿,一邊抱怨個不停:“蕭宇軒,你也太沒用了吧,大半天連隻雞都抓不到。”
蕭宇軒斜睨了她一眼,挑了挑眉,在她的身旁坐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還不是一樣。”
“怎麼一樣,你是個男人!”
“那又怎麼樣?”
玲兒一臉無語地看著他,她怎麼不知道這個男人還會這樣耍賴的?
突然不再說話不再走動了,四周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玲兒一邊捶打著腿,一邊東張西望,總還想發現點什麼東西。
而正在此時,從身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讓她猛的警覺起來。
思緒馬上飛回到某個時候,是跟了蕭宇一起,也是進了山,於是就有了差點喪命的那一幕的產生。
“什,什麼聲音啊?”她不敢輕易動彈了,僵硬地轉過頭,對著蕭宇軒顫抖著聲音問到。
聽出了她聲音中的緊張,也猜測到了她此時心裏的所想,蕭宇軒站起身來,有個保護的樣子,將她攔在了身後,對著那聲音的來源,警惕的望了過去。然而心裏卻又不免有了好笑,若是以前的他,真的很難想象自己會在這種時候又緊張的情緒。
窸窣聲越來越大,玲兒抓著蕭宇軒的袖子,隻露出個眼睛在外頭。
忽然前方一片灌木叢被什麼東西撥開,有一隻黑色不明物體扇動著類似翅膀的東西從裏頭撲騰出來。
玲兒後來想,自己實在不應該去怕一隻野雞,之前還信誓旦旦的說要抓了它烤來吃呢!
可是在事情發生的時候,她竟是尖叫了一聲,然後抱了蕭宇軒身子不願撒手了。
“喂,沒事了。”
說實話,他還真的很享受現在這樣的狀況,隻是這個地點實在不怎麼樣,於是他隻能出聲。
睜開眼睛再望過去,倒地一隻野雞還依舊在無力撲騰著,再抬頭望向蕭宇軒,是一臉想笑卻又拚命憋住的樣子。她一下放開了手,走上前拎了個小東西在手上,不滿地看著蕭宇軒:“你明明這麼容易就能抓到它,之前幹嘛故意放走那麼多!”
蕭宇軒撇過臉,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既然抓到了,那就下山吧。”
望著他的背影,玲兒笑了笑,好多故意正因為是故意了的,所以總是難以解釋出口,就像她自己一樣,可能,也是故意了的吧……
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詩人總愛這樣說,頭頂的那一輪明月總是見證了太多的悲歡離合。
晃了晃手中裝著酒的茶杯,她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喝醉了的樣子。蕭宇軒將她的頭輕輕托到自己的肩上,兩個身影靠近坐在一起,似乎就有了親密不分離的感覺。
有叫不出名字的山鳥扯著喉嚨唧唧喳喳,似要用那麼小的身軀,吼叫出一種磅礴的氣勢的。
月光自雲層中灑落下來,朦朦朧朧的光線,像是帶著雨滴的潮濕的模樣,總也不幹脆分明。
他說:“你是不是真的不願再回去了?”
玲兒的腦袋,在他的肩膀上動了動,卻久久沒有回答,像是睡著了的樣子。
蕭宇軒再次扯起唇角笑了:“如果你真的不願回去了,那我跟你一起住在這個地方,可好?”
萬裏江山,他竟這樣輕易說放棄就放棄了嗎?
有一股躁動的情緒在玲兒心裏開始亂竄,但是她還是抑製住,沒有出聲。
“藍冰鳳從來沒有喜歡過蕭宇軒,那麼,蘇玲琳呢?”
放在膝蓋上的手,緩緩握成了個拳,她將臉往裏靠了靠,麵朝下,眼角有濕潤的東西自臉頰落下。
落地,無聲。
死亡的名義後來,蕭宇軒便一直沒有再說話,安靜中,玲兒也逐漸睡去,再次醒來,她已經躺在了床上,隻是環顧房間,沒有了蕭宇軒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