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了搖頭,她說不出話來,夢中的她,跪在一個高台之上,耳邊是人群的哄鬧聲,她披頭散發,猛烈的陽光照射地她睜不開眼睛,卻在抬頭的那一刹那,獨獨看到了一雙冷漠如寒冰的目光。心被狠狠揪著,窒息地喘不過氣來。她想大聲喊出聲來,開口卻發不出聲音。然後她聽到一個冰冷的聲音刺透她的耳膜,說著,你背叛了我……
“沒事了,隻是做了噩夢,沒事了……”婉兒一邊安慰著她,一邊伸手抹去她額頭的汗珠。
玲兒忽然抱住了她,再也無法忍受著所有發生的一切一切,竟是哭出聲來的。從來,便不曾這樣哭過,是壓抑太久,堅強太久,倔強了太久,最後終是找到了一個借口,一個理由,能任憑了自己發泄的。
“婉兒,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隻是喊著,是要將心裏的所有都想喊出來的,但卻又覺得,怎麼喊都是不夠的。
“是我害了你,是我的錯,是我讓事情發展變成這樣,是我偏偏要到這個地方來……”
“皇後,不是這樣的,不是您的錯……”婉兒已然梗咽,這樣脆弱的玲兒,也是她從不曾見過的。
“可是,可是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我想讓事情變成這樣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婉兒,我後悔了,我真的好後悔,我不想就這樣在這個地方待著,我想回家,好想回家……”
也不知是哭了多久,玲兒慢慢開始安靜下來,她依舊伏在婉兒懷中,任憑婉兒用手一下一下輕輕拍打著她的背,這樣的感覺,真好。
見她停止了哭聲,婉兒這才開口道:“皇後,不管怎麼樣,在婉兒心中,您永遠是皇後,是婉兒的主子。到了今天,若是給婉兒選擇的機會,也依舊是會選擇陪在您身邊的。”
玲兒抬起頭來,看著一臉堅毅的婉兒,抹了把眼淚,破涕為笑:“婉兒,謝謝你。”
“好了,現在沒事了,時辰還早,再多睡一會兒吧。”她將棉被鋪好,又攏了攏一旁的稻草。
玲兒看著她的背影,思考良久,終於在心裏下了決定。
她說:“婉兒,我不能就這麼一直待在這,即便是一萬分之一的機會,我也要出去,我要和你一起出去。”
桌案上是今天眾臣上奏的厚厚一疊奏折。在這深宮之中,從來就沒有什麼秘密,皇後入獄之事早已成為眾人天天掛在嘴邊談論的話題。若不是犯下了大罪,又怎麼會一下子關了冷宮,一下子卻又進了牢房呢?
而世上也本沒有不透風的牆,關於個中原因,雖不能說全都有個了解了,但是,卻也是知曉了六七了。
於是,今天早朝之上,群臣稟奏,要求蕭宇軒對這個施陰謀詭計禍害了蕭國的皇後,有一個明確處理。當然,他們嘴上不會說的這樣直接,搬出各種祖上的規章,搬出各種理由,其結果無非也就是要個嘴中處理罷了。
蕭宇軒一手支著額頭,麵色沉重異常。
回想起那天她當著他的麵,說出的每一個字,都還殘留著那時聽到時那種窒息般的疼痛。
好啊,好的很!
他終於也是得到了一個答案了。她從來沒有喜歡過他!她隻一句話,便將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個無的樣子。那麼,他還需要堅持什麼呢?簡直可笑。
他從來便不曾將女人當一回事,隻要他願意,要什麼樣的沒有?又何必單單在乎了那一個?
他是一國的王,他要冷酷,要無情,感情的滋生對一個王來說從來就不是一件好事,在這深宮之中,在他的身邊,哪裏存在什麼真情?
他的眼裏閃過一絲寒冰般的冷光。
在一旁一直悄悄注意著他的易風,在看到蕭宇軒眼底那一閃而過的寒光時,全身不由一個打顫。
那抹寒光,他見過太多次了。
那是一道嗜血的光芒!
原來還想再多等些時日,以觀情勢,但是按照現在的發展,易風想,或許他不能再等太長的時間了。蕭宇軒或許下一刻就會……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沉靜的禦書房中,忽然響起蕭宇軒略帶暗啞的嗓音。讓易風著實一怔,這才反應過來。
此時的蕭宇軒,靠坐在龍椅之上,雙目看著前方,那眸底竟是全然失去了適才瞬間出現的寒光,略帶了些茫然。
這哪裏還是那個高高在上,邪熾冷酷的王?
他這一問,不知是在問誰,抑或隻是自問。
易風剛想開口,但又被門外忽然傳來的聲音所打斷。
“太後駕到——”
仿佛是早已料到太後會過來一般,蕭宇軒絲毫不動聲色,卻也是從剛才的思緒中拉回神來,將注意力放到了桌案上的大片奏折之上。
柳纖月在出了那審訊室的門後就直奔著太後的寢殿去了,對於在那裏發生的事,想必太後是早已知道,而偏偏也是要等到今早上了早朝之後直接往禦書房來,也不過是想著在眾大臣朝堂上的多番議論以及呈上奏折之後,她再來說一句話,或許就顯得更為有力了。
“都退下吧。”她跨進書房,對著一幹奴才揮手道。
蕭宇軒依舊沒有抬頭。猶豫一瞬,易風便也在太後的注視下,向著她和蕭宇軒俯了俯身之後,也退了出去。
這禦書房中,頃刻便隻剩母子二人無聲對峙。
蕭宇軒不動聲色,在簡單的請安之後,依舊對著一桌子的奏折低下了頭,不打算再多說一言。
“皇帝,如果我沒記錯,你當初說此事你會處理,但是現在,卻似乎並不太盡人意啊。”
太後終是忍不住,語氣中已然是不耐煩了。
她容忍至此早已是超過了自己的限度,饒蕭宇軒是一國的王,也是她的兒子。她作為太後若不能幹涉了皇上的行為,那麼作為一個母親,總有權利管了自己的兒子!
見蕭宇軒依舊不動聲色,怒氣上湧,吸了一口氣,她說:“你到底打算怎樣處置藍冰鳳!”字字擲地有聲,不是疑問,而是非做不可的意思。
那個坐在龍椅之上的人,終於有了一點表情,雖不甚明顯,但是那一瞬凝固住的神態,依舊泄露了他心底此時的波濤洶湧。
他緩緩抬起頭,對上太後的眼睛,那眼眸中釋放出來的寒光,讓太後也是渾身一顫。
“下旨,賜死。”
短短四字,落地無聲,卻是連空氣都仿佛碎裂了的!
“皇後,沒有用的,那鐵柵欄根本就打不開……”婉兒從玲兒的背上下來,對著她搖頭道,可是玲兒卻還想這再試一遍。
她們今天對著這牢房最上頭唯一一扇天窗已經試了好幾遍了。
婉兒拉住她的手,阻止她想要再度爬上去的念頭。
玲兒用力甩開了她的手,盯著她,最終泛紅了眼眶。
她又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根本是在做無用功,可是即便是做無用功,也好過就這樣待在這個地方,也好過就這樣像等死一樣不作任何努力啊!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小小一扇天窗,別說不可能打開,即便是打開了,她們也未必出的去。她和婉兒輪番嚐試,是踩在彼此的肩頭向上爬上去的,可是她怎麼可能不知道,這所有的一切,到底不過是徒勞呢!
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婉兒上前,摟住了她的肩膀。
不是她不能理解此時玲兒的心情,也不是她太過悲觀,她隻是明白,要靠自己從這個地方出去,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有鐵鏈響動的聲音,從外邊深處漸漸傳來了腳步聲。
玲兒警覺地轉過了身子,皺起了眉頭,現在根本還沒到送飯的時間,這個時候有人來,又是為的什麼?
那獄卒上前,黑暗的視線中,讓玲兒和婉兒看不清楚,但是卻都能感受到,跟在那獄卒身後的,另外一個身影。
門被打開,獄卒對著那人躬了躬身,麵露難色:“這個,時間不能太久,請大人體諒小的。”說完,便退身出去。
一個仿佛從黑暗中隱匿著的身影緩緩走上前來,待到玲兒看清眼前人的麵孔時,不由感到驚訝異常。
他為什麼會來?
蕭宇軒知道,所有的大臣和太後,要的就是他的那一道聖旨。他知道,隻要聖旨一下,那麼所有的一切就都會結束了。
可是,真的能全部結束,隨後消散無蹤嗎?
他低頭看著桌上的酒杯,有月光從窗戶中灑進來,將他的身影映在冰冷的地板之上,成了個凜然而孤獨的倒影,隱隱仿佛透著哀傷。
當那句話出口,他的心就恍如那消失的尾音,在疼痛中竟成了個消弭的樣子。
他能欺騙眾人,欺騙自己,單單無法欺騙了自己的心!
那道賜死的聖旨,他知,他不會下!
但是,還能如何?
他仰起頭,將杯中之酒全部飲盡。
有守門的奴才此時在外頭顫顫著聲音道:“皇上,太醫來了。”
才初秋季節,大殿之內事實上一點都算不得冷,但是進門之後,這空氣中隱藏著的莫名卻徹骨的寒意,還是讓太醫禁不住頓了頓腳步後,方才走至蕭宇軒跟前。見皇上又在喝酒,老太醫隻能在心中長歎一聲。
這幾天,都由他一直在給蕭宇軒診斷,雖說他身上的毒因為有了白落丹的功效所以早已解了的,但是那腹部的傷實在不能說隻是個小傷,像他這般經常飲酒又怎麼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