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坐於上位,一幹奴才全都跪在地上,從那僵直了的背脊可以看出,多少都帶著些緊張。
“都下去吧。”將茶杯遞給一旁的嬤嬤,眼皮子都沒抬起來。
頃刻間,這地方就隻剩了玲兒和婉兒,以及太後等人了。
來者不善!
玲兒在心裏想到,睜大著眼看著眼前的人,沒有一點服軟的意思。
覺察到她絲毫不掩飾的目光,太後的臉色明顯黑了下去,接著便冷笑一聲:“這入了獄的人,竟是連基本的規矩也不懂了。”她朝著身旁的嬤嬤使了個眼色。
那嬤嬤領會過去,走到玲兒麵前,趁著不注意,伸出腿就朝著她的膝蓋處踢了過去,玲兒一個沒站穩,整個人就跪倒在地了。是實實的一聲悶響,生硬的地板叫她的膝蓋感覺生疼。
“娘娘?”婉兒從一開始進來腦子便沒轉過彎來,心裏頭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現在看到玲兒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這才反應過來,馬上跟著跪了下去。
滿意地挑起一抹冷笑,太後這才慢慢起身,一旁跟著過來的柳纖月眼疾手快,忙上前扶著。
“我是真的沒想到,區區一個藍冰鳳竟還有這般能耐,不僅把皇上迷得團團轉,還騙過了整個蕭國的人。”她說這話時,語氣壓抑不驚,但是從那忍不住顫抖的雙手可以看出,她有多少激動。
在她看來,當初將她定為皇後,簡直是自己的奇恥大辱,那份隱藏在心中的羞辱感,如今全都化作了對眼前的這個人的憎恨。
玲兒抬起頭,看了她一眼,臉上毫無懼色,開口道:“我不知道太後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本就陰沉的臉,因著玲兒這句回話,更是變得可怖無比。推開了一旁扶著自己的柳纖月,她伸手指著玲兒的臉,再也無法掩飾住心裏頭的憤恨。
“你!好啊,好啊!到了這個時候你還要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等著皇上來救你?真是可笑至極,可笑至極!”
憤怒讓她幾乎快喪失了理智。再也顧不得許多,彎下身,一把揪住了玲兒的頭發,將她的臉抬起來麵對著自己,惡狠狠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麼時候。”
跪在一旁的婉兒明顯是被這樣的情形給嚇到了,她本就猜測,太後此番前來肯定會對玲兒不利,如今看這形勢,卻覺得是比不利更為危險的了。
太後說完這句話,便很快就平複下了臉色,重新扶住一旁的柳纖月,慢悠悠又走回座位上坐下,似乎等著觀賞一場好戲的開始。
那嬤嬤心領神會,看起來是早已有了準備的。冷笑一下,從不知什麼地方拿出一方墊子,便走至玲兒麵前。竟是笑嗬嗬對著她道:“這地上跪著實在太涼,太後愛惜娘娘,特意為娘娘準備了這跪墊,娘娘還不趕快謝恩?”
在看到那拿出來的東西的時候,婉兒的一張臉瞬間蒼白失去了血色。
玲兒看了她一眼,她臉上那詭異的笑讓她覺得莫明發寒。
傻瓜都知道,這事絕對不是這樣的。
她原地跪著,沒有動一下。
見她這番模樣,方才還滿臉笑意的嬤嬤,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娘娘莫不是要辜負了太後的一番好意?”
“太後,奴婢願意代替娘娘…”旁邊的婉兒再也忍不住,開口說道。
那嬤嬤撇了她一眼,剛想揮手就扇一個巴掌過去,上邊坐著的太後卻不緊不慢發話道:“既然奴才甘心替主子,那就遂了她的意也好。”
聞言,嬤嬤對著太後點了點頭,直起了身子,用腳將擺放在玲兒麵前的墊子踢到了婉兒麵前。
望著麵前那個明黃色看似柔軟的跪墊,婉兒在心裏長長吸了一口氣。
“等一下!”玲兒忽然大聲開口,製止住了婉兒的行動,轉過臉看了看婉兒,再看了看站著的嬤嬤,最後才又把視線回到前麵的太後身上,她哪裏又不會猜到,地上這個墊子裏頭,肯定是有著什麼的,雖然具體怎樣她不清楚,但是她知道婉兒是清楚的,而且從婉兒的神情上也可以看出,那絕對是折磨人的東西。
“皇後?”婉兒瞪大了眼看著她,一雙黑眸中寫滿了深深的恐懼。
對著她無力地笑了笑,玲兒將那個墊子重新又拖回自己麵前,隨後揚起腦袋,對著太後道:“謝太後這麼替我著想。”
說完,毫不猶豫地移動了腳,往那墊子上跪了上去。
婉兒張大了嘴,卻連忙又用手捂上了,不敢發出一點的聲音。
是的,她知道,在那黃色絨布底下,隱藏著的是根根銀針,一跪上去,會有怎麼樣的痛苦,她即便是想象都不敢,可是,現在玲兒卻絲毫沒有猶豫地跪了上去。
是一種完全無法言語的疼痛感,從那膝蓋處猛然傳上來,傳遍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就連著毛孔的收縮都仿佛能扯動那種疼痛。
玲兒要緊了嘴唇,不讓那疼痛的喊聲從嘴邊溢出來。
有冷汗沿著她的額頭開始涔涔冒出,她的臉色變得蒼白,唇已經被咬出血來,但是,卻還是沒有哼一聲!
膝蓋處的紗裙,已經有濡濕的觸感,不用去看,也能想得到,那邊已經是鮮紅的一片。
“怎麼樣,現在舍得開口了嗎?”太後在上頭,端著杯茶,絲毫沒有因為這樣殘酷的刑罰在眼前的實施而動了臉色。
“太後,希望我,開口說什麼?”她倒抽了一口氣,才終於將話說出口來。
太後看著她,挑了挑眉。
嬤嬤見狀,湊到玲兒跟前,冷著聲音道:“娘娘您何必遭這樣的罪呢,隻要乖乖向太後承認了一切,那就什麼事都沒了。”
玲兒不屑地撇了她一眼,是啊,承認了一切,的確實什麼事都不會有了,而且,連這條小命也不需要存在了。
她又怎麼能夠甘心?怎麼能夠!
突然對著眼前嬤嬤這張臉,她冷笑一聲:“哼,想不到堂堂蕭大國,也要用這種屈打成招的方式來對付我這樣一個女子。”
嬤嬤一聽這話,一張臉都綠了:“大膽,居然敢說太後屈打成招!”
“好一張伶牙俐齒的小嘴,“太後忽然出聲,打斷了嬤嬤的話,斜睨著玲兒的眼神,就像恨不得此時此刻便將她剝了皮的,“可惜不討人喜歡。”
信?不信?她對著身旁的柳纖月使了個眼色,又起身踱步至玲兒身邊:“看來你是不準備認罪了的,這張嘴真的是要好好教訓教訓才是。柳妃,現在皇後既然已經廢除,那麼這後宮之中總也得需要個管事的才行,有些事情我沒那麼多的精力來處理,那麼都交給你了。”
柳纖月一聽,一張臉頓時開了花,眼神放光看著太後好一陣,才欣喜地應了聲:“太後,臣妾明白。”
雖然皇後被打入冷宮,但皇上到底沒有下旨廢後,所以從名分上來說,這皇後二字還是存在的。不過太後剛才那一席話,意思那麼明顯,這個皇後之名算是已經廢了,雖說這話是太後現在口頭上說的,但是既然能這麼說,那她柳纖月登上寶座的日子怕也是不遠了。
“那這裏就交給你,你知道應該怎麼對待兩個罪人。”
“是,請太後放心!”
軒龍殿內。
跪在地上的奴才,即便不抬頭,也能感受到兩道淩厲的視線射在頭頂之上,那力道仿佛是要將人看穿了一般。
他僵直了脊背,不敢多動一下。
“我再問你一遍,剛才所言是否屬實?”
那聲音已然超越了最大的忍耐限度,一個不小心,答案不能讓人滿意了,就是掉腦袋的大事了。
那奴才此時已經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回,回,回皇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絕不敢有半點欺瞞。”
這跪著的正在答話的奴才,便是幾天前,太後派出去調查所有關於藍冰鳳的一切的人。宮中本就存在這樣的一批人,專門負責調查一些被隱藏起來的,鮮少有人知道的,卻是真實存在的事實。
而他所帶回的消息,便是藍冰鳳在入宮之前,曾經與另外一名南陵國的男子有私情。
忽然感覺麵前如一陣強風過來,下一刻,他的領口已經被蕭宇軒揪在手中。
如吞噬人般的帶著憤怒的火焰的視線,卻用著最冰冷的語氣道:“你可知欺騙我的後果?”
那奴才全身都開始發顫,想開口求饒,卻張了嘴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一個勁地點頭,才有間斷的話語聲從口中說出來:“回,回皇上,奴才所查俱為屬實,那個,那個皇後,不不不,藍,不不不,南陵公主藍冰鳳在入宮之前確實是與一男子有著密切交往,而後那男子被捕入獄,後來,就,又,她後來又到了蕭國,成了皇後,皇,皇上饒命,奴才所言句句,句句屬實。”
舌頭打結,一句話,反反複複說了半天,才總算說完。
“滾!”蕭宇軒卻一把丟開了他,對著他吼道。
那人像是得了特赦令了,是一路迅速爬著離開這個隨時都有可能丟了小命的危險地帶。
獨剩下一個蕭宇軒,身形凜然,周身散發寒氣,站立於大殿之中。
是的,他無法相信,是怎麼也無法相信了這一切的。
他要聽到她親口的承認,要聽到她親口的解釋!
太後一行人離去之後,這潮濕陰暗的審訊室,便隻剩了跪著的兩人和柳纖月及她的丫鬟。
得到了太後的命令,柳纖月此時更是顯得威風十足。婉兒早就知道,她對玲兒是沒安什麼好心的,此時看著她一步步朝著玲兒走過來,再看著那跪在針墊上,臉色蒼白地仿佛馬上就要暈厥過去的玲兒,是一俯身便撲倒在柳纖月的麵前,哭著向她開始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