險情——擔心宮裏頭的日子過的也算平靜,期間,太後倒是來找過她幾次,但倒也沒怎麼為難,隻是以長輩的姿態,教訓了一些話,讓她日後總別惹出那麼多事來,這些玲兒都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的。
柳纖月也來過,但是沒一會,便無趣地走了,對付她這樣的人,其實,隻要不去跟她計較就好了。
還有一些其他人來來去去,日子卻不見有什麼生氣,反而越發無聊。
這樣想來,蕭宇軒離宮,也將近一個月了。
這一個月的時間,意外的,她竟沒有打算著回去了,蕭宇軒離開時的那句話,仿佛是有了什麼魔力一般,總是縈繞心頭,若不等了他回來,就總像少了點什麼,而每每想起,玲兒總是一個人兀自傻笑,不知被婉兒笑話了幾次,於是,在追趕著要教訓那個小丫頭的當兒,又把這莫明的想念給忘了。
這一日,玲兒坐在院中,泡了杯花茶來喝。
這盛夏仿佛已經快要過去,陽光並不如以前那般猛烈了,秋的氣息漸濃。
她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順手將被子放上石桌。
嘭的一聲——
一個沒放穩,被子卻掉落在地。
她看著地上的瓷碗碎片,心沒來由的一陣慌。
最近,總也覺得沒法安下心來,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會發生。
“皇後,奴婢來收拾就好了。”婉兒聞聲前來,見玲兒已經蹲了地拾掇碎片,忙上前一步,說道。
手上一不小心,又是劃了一道口氣。
“哎呀,奴婢該死,奴婢該死。”那小丫頭見她劃傷,手指尖冒出血來,一個勁地喊。
玲兒拍了拍她的腦袋:“說什麼呢,我自己不小心。”說著起身,拿出手絹包住了那個指頭,重又坐到石凳上,隨著婉兒去收拾了。
“婉兒,這蕭宇軒去了多久了啊?”她趴在桌子上,忽然出聲問道。
婉兒低著頭,一麵收拾著碎片,一麵笑著道:“快一個月了吧,娘娘想念皇上了吧。”
玲兒白了她一眼:“想你個大頭鬼。”
婉兒卻更是呼呼笑開了,在她看來,玲兒根本是心口不一了。
“這打仗真要去這麼久?”她又問。
“以前倒是沒這麼長時間的。”這次就連皇上也一去一個月,她心裏頭也有些奇怪。
“那這次為什麼這麼久?”聽聞婉兒這麼說,玲兒忙轉過臉,認真地問道。
“這個…奴婢也不知道。不過聽其他宮裏的一些丫頭奴才說的,好像這次的戰事挺嚴重的。”
“有多嚴重?”
“具體就說不好了。”
玲兒心頭隱隱有些不安,為什麼偏偏就是這次呢?
險情——受傷一幹侍衛護送蕭宇軒連夜回至宮中,宮內頓時沸沸揚揚,然而,在這股沸騰的情緒中,每個人臉上的神色卻都是凝重而嚴肅。一國之主的回宮,沒有帶來任何振奮人心的消息,卻是將一個噩耗,沉沉地打擊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回來的途中,蕭宇軒遭遇了埋伏了。
腹部的一刀著實來的深,血肉翻飛,血汩汩朝外冒個不停。宮中所有禦醫都已被叫來,個個不敢怠慢了,稍有差池,都是掉腦袋的大事。
太後站立一旁,望著那件都被血浸染了的衣服,一雙眼通紅,卻依舊強忍著,越是這個時候,就越是要冷靜。作為一個女人,能坐上太後這個位置,總是在很多方麵,有這常人無法比的堅強和,狠曆。
偌大的皇宮,還是沒辦法隱藏住蕭宇軒連夜回宮的消息。
彼時,玲兒已經躺在床上,卻還是睜了雙眼睛,愣愣地盯著頭頂,遲遲無法睡去,這不知道是第幾個晚上的失眠了。
房外,是宮女奴才淩亂的腳步聲,幾個人竊竊私語,都不敢將話講得太過大聲。
“皇後,皇後…”婉兒從外頭推門進來,壓低著的嗓子中,是掩飾不住的恐慌和焦急。
她沒有去答話,兀自沉浸在自己不知為何的思緒中。
“皇後,不好了!”
她眨了眨眼,依舊沒去看她。
“皇上回來了,但是,但是……”
身子從床上躍起,沒等婉兒把話說完,披上衣服,就朝著外頭走去。
但是,但是……
仿佛這但是後麵的內容,即便不說,也能猜到一般。這麼多日的惶惶不安,這麼多日的無法入眠,是否都是因為了這個但是?
她拚命阻止自己不能這樣想,她告訴自己蕭宇軒一定不會出事。可是,當踏入軒龍殿時,那股令人窒息的氣氛,卻給了她一個殘忍而鮮活的打擊。
一個月零七天,他回來了,卻帶著一身的傷!
險情——毒老太醫抹了把額頭上的汗,匆匆跑至太後的跟前拱手俯身道:“啟稟太後…”
“廢話少說!”
“是是!”那老太醫也不敢抬頭去看此時太後的臉上究竟是怎樣的一種神態,隻能低了頭,握了握此時滲滿了汗的手心:“皇上這一劍,雖然刺的深,但是不足以致命,隻是…”
“說下去!”
“是!這個…劍上有毒。”
憑蕭宇軒的身體,從小到大,大大小小的傷受了不少,這次的傷,即便重是重了點,但是,卻不足以致命,絕對能夠熬過去,但是,所有問題卻在於,那一劍,不僅僅隻是個劍傷,那刺入肉身的劍上麵,卻是染著劇毒的,行刺者,根本是想要將蕭宇軒置於死地,方肯罷休的。
本就陰沉的臉色,此時更是沒了一絲的血氣,變得蒼白無比。那套著金色指甲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卻又深深壓抑下去。
“有解嗎?”
那太醫聞言,卻是腳上一軟,跪倒在地:“臣死罪!”
隻覺得眼前一黑,太後的身體向著後麵仰去,幸虧旁邊的嬤嬤眼疾手快,忙給扶住。
一手扶住額頭,深深吸了口氣,良久,才複又開口問道:“當真無解?”
太醫跪地不語。
皇上此次中的毒,是稱為“流逝”。此藥是由七種毒草七種毒花七種毒蟲製成,欲解其毒,則必須通過反複試驗,知曉那二十一味藥引為何,並且知曉製作時的先後順序,再煉成解藥,服下方可解毒。
隻是,之所以將其稱為流逝,其原因便在於,中此毒之後,毒性蔓延極快,若是七個時辰內沒有服下解藥,即便後麵是仙人在世,也無法挽救。
從蕭宇軒中毒到現在,已然去了一大半的時間,要在這僅剩的一點點時間內,試驗出事哪些毒草毒蟲毒花,再研究出它們的先後順序,明顯是不可能的。
所以,蕭宇軒的毒,不是無藥可解,而是沒藥可救!
險情——遷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老太醫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希望的神色。
“若說辦法,也並非沒有。”
聽得此言,太後睜大了眼,望向他,帶著滿臉的期盼:“什麼辦法?”
“這世上唯一能解百毒的藥,白,落,丹!”
白,落,丹?
燃起的希望,瞬間又被澆滅,接著,是比剛才更為絕望的表情,狠狠地握緊了拳,指甲陷入掌心,是掐破了皮,滴出了血來的。
宇軒兒啊宇軒兒,你可知,為了救那個女人,今天卻是要陪上了自己的性命的?!
滿心的不甘和絕望,將她的臉,猙獰成了個駭人的模樣!
衝開了眾人,玲兒是徑直跑如了房內。
眼前的人,還是那個蕭宇軒嗎?不過離去數日,卻全然沒有了本應屬於他的威嚴之勢,此刻,即便是那冷漠的表情,也是沒有辦法再看到。
唇色蒼白,雙目緊閉。
再往下看去,玲兒猛然捂住了嘴,將那忍不住發出的嗚咽聲止在了喉頭,然而,淚水卻怎麼也無法止住,啪嗒滴落,滴落在地,仿佛都能聽到聲音般,是從心底深處傳來的,揪心的疼痛。
想要上前,哪怕是去握住他的手,能夠感受到他依舊溫熱的體溫也是好的。
然而,雙腳還不曾踏開,卻是被一個力道猛力的巴掌扇在了地上。
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望去,臉頰上,掛著鮮明的淚,順著兩頰再次滑落。她捂住了臉,那上麵傳來的火辣辣的感覺,卻竟然不讓她覺得疼痛。
“太後。”她木然地開了開口,聲音幹澀。
“都是因為你……”太後低頭俯視著她,神情是恨不得將玲兒個生吞活剝了般的可怖,顫抖著手,指著她的臉,嘴裏卻沒有停止,“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她幾乎是嘶吼著,衝著玲兒說道,早已無法去顧及任何儀態,對著玲兒,是要歇斯底裏的了。
玲兒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但是,此時她也不想去問明白。掙紮著要從地上起來,可是,還未起身,另一邊的臉又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再次跌落在地。
那老太醫見此,忙上來拉住了太後,幾個嬤嬤也是在一旁勸說著,太後息怒。
玲兒本來心裏就是焦急萬分,再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蕭宇軒,更是害怕恐慌心疼各種情緒一起來,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卻是被眼前這個人連連呼了兩個巴掌,腦子一下子就熱了,噌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也顧不得紅腫的兩頰到底是有多疼了,狠狠地瞪了太後。
見她這樣瞪著自己,本就憤怒的情緒,更是一發不可收拾,指著玲兒,卻氣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剛想說了什麼,床上的蕭宇軒卻在此時發出聲來,模糊破碎的音節從喉中溢出,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玲兒一個箭步就衝到了他的床邊,握上他的手,沒有想象中那般的溫暖,是透著冰涼的。
止住的淚水,便又一次,滴落在他的手背,那雙冰涼的手,指尖有了微微的顫抖。
“蕭宇軒,你,不要嚇我啊…醒醒…”斷斷續續的抽泣聲,幹澀的嗓音,卻都好像不是自己發出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