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陵國。
飛簷吊角,金碧輝煌的軒昂房屋,裏頭卻並沒有像外麵看起來那般奢華。
偌大的大堂之中,隻擺著幾張簡約高雅的桌椅,上座,藍天風自斟自飲,仰起頭喝下一杯烈酒,頓時一股如烈火般的氣息在喉頭口疾速蔓延開去,仿佛是要將整個胃都給燃燒起來一樣。
然而,他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將飲盡的酒杯啪地一下放在桌上攤開的地圖上麵,他的眼裏,閃爍著欲望的狠光。手指沿著地圖上繪製的路線,慢慢滑動著,然後猛然停住,指在一個點上,唇角泛起了仿佛勝利的笑。
“報——”門外傳來侍衛通報的聲音。
“進來!”
“啟稟太子,那個……”侍衛的臉上有些許的猶疑,欲言又止。
藍天風看他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放在手中把玩:“有什麼話,說!”
“是!”侍衛僵硬了背脊,亦不敢去看他此時的表情,隻能低著頭,如實以報。
“牢獄遭劫,牧吉被救走了!”話語剛落,那侍衛便跪在了地上,等待著想象中的懲罰。
然後,藍天風並未開口。
隻是又一次將酒杯斟滿,慢慢捧起被子,放在鼻下,聞了一聞。
這樣不出聲響,反而讓人更感害怕。
“卑職該死,請太子處罰!”那侍衛倒也是個敢作敢當之人。
藍天風斜睨他一眼,卻笑道:“你是該死,不過,我願意給你機會,將功補過。”
他想要的東西已經到手,那個牢獄中人,此時對於他來說,已經沒有了什麼太大的意義,或許,如果是早前一刻被劫走,他可能還會調派人手,費盡氣力去找尋,但是現在,這些個人力物力,卻還有更加重要的用途。
“我給你個機會,為國效力!”言畢,他仰起頭,再次將酒一口飲盡,隨後大肆笑了起來。
整個大堂之中,都回蕩著他渾厚而雄壯的聲音。
一場戰爭,似乎在這放肆的笑聲中,不可避免!
口諭傳來當門外的公公扯著個尖銳的嗓子,喊著聖旨到的時候,玲兒正趴在桌上,對著一本古詩集發呆。
“皇上有旨,皇後娘娘接旨——”
那公公一身藏青色長袍,邁步進門,布滿皺紋的臉上,作為一個長年在宮中侍奉的長者,帶著一種其他人沒有的坦然之色。
玲兒抬頭望向他,不解地蹙了蹙眉頭,蕭宇軒怎麼會給她下什麼聖旨呢?
“皇後…”婉兒扯了扯她的衣袖,暗示她去過去。
“聖上口諭,請皇後沐浴打扮,於今夜去軒龍殿侍寢。”
話音落,那公公臉色,沒有絲毫的變化。
可是,玲兒的臉,卻已然是一副僵硬的模樣。
什,什麼?侍寢?!
一個公公,就這樣跑來,然後跟她說,要她今晚去侍寢?這個蕭宇軒到底是在搞什麼!
臉上傳來陣陣灼熱的感覺,讓她用腳趾頭也能猜到自己此時事一副怎樣狼狽的模樣。
“皇後…”婉兒又一次來提醒她。
抬頭看了眼那個公公,卻是再自然不過的臉色,敢情就她一個人在這羞愧不已。
“我知道了。”平淡的聲音,聽不出其中的波瀾,這回答,倒反而讓那本來沒什麼表情的公公臉上,出現了一抹壓抑之色。但是,後宮本就是個事多之地,他在這宮中數十年,早就知道了,什麼是自己該做的,什麼又是自己不該做的,那些不該做的事,最好是連知曉都不要的好。
隨即,他請安離開,接著,從外門魚貫而來一幹宮女,為首的捧著紅木托盤,裏頭放著的,是今晚要穿的衣裳和一些佩戴首飾。
“請皇後娘娘隨奴婢去沐浴更衣。”一個丫鬟低了頭,說道。話音落,就有兩個奴婢上來攙扶了玲兒的左右兩邊,朝著外頭走去,那捧著東西的幾個宮女,又再次跟在了後頭。
雕花紅木門從內打開,剛邁進腳步,就覺裏頭一陣氤氳熱氣撲麵而來,再睜眼望去,整個房中,懸掛著滿室的緋紅曼紗,縹緲而動,將一池冒著熱氣的池水遮掩在最當中。
將身走進池邊,那一池中,撒著殷紅花瓣,和著陣陣熱氣,散發出陣陣熏香,清淡中透著嫵媚,妖嬈中又帶著高雅。
早已有幾個丫鬟,試探好了水溫,見玲兒過來,紛紛起身,俯身請安過後,便走到她的麵前,低聲說道:“請皇後更衣。”
玲兒想,這仗勢,她即便是在冊封為皇後的那一天,都沒有禮遇過的啊!
“呃…我自己來就好了哈。”見那兩個丫鬟要幫自己更衣了,玲兒忙著跳到了一邊,對著她們尷尬地笑道。
褪去衣物,一腳踏進溫熱的水中,她馬上淹下了整個身子,隻留出個腦袋在外頭。
她實在想不通了。
侍寢?真的還是假的?
總覺得這一切,就好像是突然之間發生的一般,全然沒給人一個萬好的心裏準備,雖然即便給了準備,她也斷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但是,起碼,心裏頭也有個大致的猜想。而如今,卻是沒有絲毫的頭緒,對於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隻感無能為力。
總覺得這事情好像沒有那麼簡單。
玲兒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這般自信。要麼就是這事情發生的太過詭異,讓人不得不起點疑心。
她捧起一手的花瓣,放在唇邊,然後呼啦一吹,那片片的花瓣,帶著水珠,在麵前濺起些水滴,而後,紛紛落入水中,蕩漾起微微的漣漪。
室內過於溫熱的溫度,仿佛有催眠的功能,讓她覺得腦子都不那樣靈光了。閉了眼,她不想再去多想些什麼,反正事情到了這一步,她明白,有些,是她能掌握的,而有些,是她不能掌握的。她能做的,除了對那些能掌握的竭盡全力之外,還有就是接受那些不能掌握。總之,不到最後一步,誰也不知道事情會朝著哪個方向發展,那麼,她就姑且看情況吧。
她忽然將整個腦袋都浸沒到了水中,睜開了眼,眼前是一片的迷茫。上頭,她似乎聽到了那些個宮女喚她的聲音,但是,她還不想理會。
慢慢開始變得難受起來,整個腦袋像是要膨脹了般。又閉了眼,腦海中一幕幕閃現的,卻全是蕭宇軒的麵孔,有冷漠的,嘲諷的,邪氣的,也有,溫柔的,擔憂的……
一幕幕閃現的,是她如何出了差錯,然後是他一次次將她相救……
一幕幕閃現,竟全都是關於了那個人的所有。
從什麼時候起,她的記憶,竟隻剩下跟他有關的一切……
滿心憤懣朱紅色厚重大門緩緩打開,玲兒一身白色拖地長裙,裙裾之上,一朵綻放的荷花兀自明媚地開著,清新而淡雅,似乎都能讓人感覺到它散發出陣陣清香來。
室內點燃幾盞燈,橙色的燈光流瀉出暖暖的色調。將這個黑夜增添上幾絲朦朧氣息。
玲兒低著頭,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又敢慢慢抬起步伐。
軟榻之上,蕭宇軒單手撐著下巴,懶懶地斜臥著,漫不經心的臉上,卻依舊帶著一絲的冷然,直到聽到那緩緩步入的人的腳步聲,才不易察覺的收起眸底的淡然之色,眼瞼輕輕抬起。
玲兒抬頭,想將心中默默陳述了好幾遍的台詞說出來,口才微微張開,卻在看到眼前這番景象時,霎時愣住,遠遠看去,隻剩得一張小嘴半張著,美目圓睜,倒顯得頗為滑稽。
這,這是在幹什麼?
玲兒想她此番驚訝絕對隻是純屬驚訝,沒有絲毫半點的其他感情。要怪也都怪蕭宇軒,既然早已有了美人在懷,那麼這樣將她宣來又算什麼?
那軟榻上臥著的美人,想必也未曾想過,在這房中此時竟然還會再次出現另外一名女子,滿麵的訝異之色,比起玲兒,絕對不下。然而,卻未過多久,那副驚訝之色褪去,嬌笑地對著蕭宇軒將手中剝好的葡萄,放入蕭宇軒的口中。
因蕭宇軒此時長臂一攬,將她整個人拉入了懷中。
“皇上。”她嬌笑一聲,許是在還有第三人在場,有些難為情,然而那眼神中卻難掩欣喜。
收回視線,玲兒這才覺得心裏頭是悶悶的感覺,臉色一沉,卻是冷著聲音道:“既然有人在這,那我就不打擾了。”
這脾氣來的古怪,連自己也不知是為何,卻是憋悶著一口氣,若不吐了出去,實在難受。
她忿忿地說道,不去理會蕭宇軒的反應,便旋即轉身,準備朝著外頭走去。反正她也才沒走進來幾步,這一走出去,權當她沒來過!
“站住。”
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慵懶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威嚴。
“誰許你走了?”不緊不慢的問話中,卻仿佛是透著些許警告的意味。
玲兒轉過身,瞪著他,看著他桀驁的臉上,剛毅的唇角扯出個笑,卻是不帶了任何的感情色彩,心裏更是憤懣不已。
“那我在這豈不是壞了你的好事!”
強勢聞言,蕭宇軒不僅是不惱,唇邊笑意反而加深了些許。
“過來。”他對著玲兒說道,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開玩笑,這樣子居然還敢叫她過去?
玲兒看了眼坐於蕭宇軒身側的女子,此時臉上已然有了尷尬的神色。她依舊站在原地,對於蕭宇軒方才的話語,置若罔聞。
“你出去。”對著身側的女子,蕭宇軒甚至是連眼皮都沒抬,輕聲,卻是透著冷淡的嚴厲。
“皇上?”那女子驚呼一聲,到底是不敢相信了,在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會被趕走的事實。
“出去。”再次沉沉開口,言語中已經多了份不耐煩。
無奈之下,隻得怏怏離去,經過玲兒身旁時,對著玲兒行了行禮,但是即便是個瞎子,也能感受到那女子此時傳來的怨念之氣。這個蕭宇軒真是害人不淺,他自己的這許多風流債,能不能不要拖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