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1章 閻振嶽的九十載樂觀人生(2010年)(2 / 3)

亞英有很多求婚者,滿漢族一些官僚子弟,但他們都抽鴉片,喝酒,賭博,這些都不是她喜歡的,她習慣於家族的健康生活。亞英在東單二條的法國修道院裏學習過,從東交民巷的一個俄國老師那裏學習油畫,在家學習國畫,喜歡騎自行車,也喜歡開車,打網球,對於女性狀況有著非常開放的思想。她說法語,但不會說滿族話。閻振嶽因為沒有這些陋習,而且英俊、健康、家境良好,就這樣他被選中了。

他未來丈人載潤年輕時候曾經與光緒皇帝一起讀書,精通法語和滿語,並且用他的母語滿語學習了數學和幾何學。他是一位開明貴族,曾經與孫中山談判過渡到共和國的條件,就是讓溥儀皇帝繼續留在紫禁城。1908年光緒皇帝死後,他被稱為“大哥”,因為他已經是他那一代最年長的了,還有被稱為“七爺”的載濤和溥儀的父親,被稱作“五弟”的載灃。1924年在被馮玉祥將軍驅逐出紫禁城後,載潤跟隨溥儀去了天津,到溥儀準備和日本人一起北上去東北建立傀儡王朝的時候,他又回到了北京。載潤喜歡雪茄煙和狩獵,他經常帶著獵物到北京德國飯店去烹飪,因為那裏的主管是他朋友。有件有趣的事:在天津的意大利租界,閻振嶽記得意大利士兵在玩藤球,就是一種柳條編成的球。

亞英的母親也很新式。跟隨一位奧地利老師學習了油畫,她經常去拜訪那些外國使節的夫人們,經常往來,和她們一起喝茶,但後來她的嗓子壞了,說不了話,到最後她隻能在紙上寫字表達意思,她很早就去世了,還沒來得及看到二女兒的婚禮。另一件有趣的事是她在一位意大利醫生的照看下,順利度過懷孕期,那是在20年代,那位意大利醫生盧拉當時正在北平工作。她的去世使得三個女兒比其他兩個兄弟更加獨立。還有件有趣的事,亞英的家庭雖然很開放,但亞英卻一直沒有讀過文學巨著《紅樓夢》,這部巨著也是滿族人寫的,起初這書曾在清貴族中被禁讀,因為這本書公開地描述年輕男女之間的愛情,但這在漢族人中間早已十分流行。於是這個年輕人一遍又一遍地看那些法文雜誌,她讀得懂,也十分鍾愛法文。

在閻振嶽的記憶裏,奶子府裏還有專門一個廳用來練習射箭,這是滿族人非常喜愛的運動,那裏有弓、箭、戟和護胸鐵甲。院子裏有一個烏鴉架子,烏鴉是滿族人尊崇的鳥。房間裏是珍貴的木製家具,有些後來是作為他妻子的嫁妝帶過來了。還有一個網球場,夫人經常去打球,不過到後來因為心血管疾病被迫中止。父親載潤也有心髒的疾病,但他們都很長壽。他們的府邸位於1922年婉容前去紫禁城和溥儀皇帝結婚走過的路上。根據滿族習俗,未來皇後必須在淩晨兩點前抵達皇宮,半夜的時候禮賓隊伍就來到了奶子府對麵,亞英記得自己偷偷地看了那個盛大的場麵。至於作為普通市民對溥儀的印象,亞英說他總是一幅有罪過的樣子,他第一次在地安門等公共汽車,出於禮貌,他總是讓其他人先上車,因而沒有坐成公共汽車。

還有一件趣事:閻振嶽記得一次偶然的機會在國強冰激淩店他看到了自己的未婚妻。國強冰激淩店位於王府井東安市場的南門,它的冰激淩和西式餐飲非常出名,周日的時候經常有學生來光顧。一個星期天,振嶽和朋友們正在那裏吃冰激淩,來了三個漂亮姑娘還有一位女管家:他知道自己未來的妻子有兩個姐妹,他正在懷疑是否就是她們,因為她們就住在不遠處的燈市口。他的懷疑被店老板證實了,他叫那幾個姑娘“大格格”,“二格格”。他好好地觀察了她們一下,注意到最漂亮的那個,因為知道她,二格格,就是他未來的妻子,所以心裏滿心歡喜。之後他就沒再要求看女孩的照片,而照常理都要看照片的。

比振嶽大三歲的亞英其實也不想結婚,但是因為被迫,振嶽又符合她誠實品質的要求,最後還是應允了。他們兩個都很開放,婚禮的當天晚上他們就互相對對方說如果覺得不合適,可以離開……但最後,這對夫婦一起走到了最後。

婚禮是在那年年初的冬天舉行的,是在盧溝橋事變之前,事變之後日本人開始大舉侵犯整個中國。振嶽回憶說:“清朝的時候滿族人是不能與漢族人通婚的,但共和國時期就變了,允許我與一位‘格格’,一位皇親貴族結婚。”

婚禮上,新娘的送嫁隊伍十分壯觀,嫁妝裝滿了他們三個房間。家具都是紅木的:一個長長的條案,一座大鍾,陶瓷花瓶,一張四方桌,一件雕刻精細的大櫃子,兩邊櫃櫥一直頂到了天花板,還有一些字畫。當然少不了用玉,黃金和陶瓷做的如意,這些都是貴族和官員們常用的,這一切布滿了整座奶子府。一麵高達1.8米的精雕細琢的大穿衣鏡與一輛自行車一起被運來,大家都驚呆了,這在當時是很少見的東西。大家知道原來新娘子除了會開車騎馬以外,還會騎自行車。送嫁隊伍以兩人一組為單位,手捧嫁妝,浩浩蕩蕩,從城東到城西每500米一交替。這是日本人到來之前最後幾支送嫁隊伍的其中一支,對北京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場盛大的演出,大家都在竊竊私語,到底是誰結婚了。

根據傳統,男方應該準備一張木雕床,它是從南方運來的,可以根據季節不同更換床幃,床邊還配有邊椅。但是這對夫婦在旁邊又放置了一個更加舒適的沙發!

婚禮那天,大約早上11點,閻振嶽和媒人一起坐車來到了新娘家,當時他穿著一件黑絲褂子和一件藍灰長袍。向嶽父(載潤)磕頭行禮後,就回家等候新娘。新娘是乘坐男方訂做的轎子來的。這是頂大紅官轎,沒有任何裝飾,滿族風格的,由八名轎夫抬著,轎夫身著藍色禮服,一雙大靴子和一頂黑皮頂的圓帽子,轎子前還有一支樂隊,由八個鼓、小鑼、大鑼和嗩呐組成。後麵還跟著兩頂綠色的官轎,是給雙方的媒人坐的。振嶽的妻子後來回憶說轎子很不舒服,盡管轎夫們已經叫她要好好坐穩。她穿一件紅色旗袍,頭戴著珍珠鳳冠,腳上一雙銀色高跟鞋。因為是冬天,她還穿著一件白色狐皮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