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山西臨縣到陝西郟縣的土路長65公裏,蜿蜒在紅土地覆蓋的群山中。現在是五月初,前幾天這裏下了幾天雨,原本幹旱的山上出現了一抹綠色,但要通過這條正在開挖的道路卻十分困難。我們來到了中國西北地區的黃土高原,為了防止土地被進一步侵蝕,這裏正在開展退耕還林的工程,於是遠山山頂上開始出現不同種類的樹林,有柿子樹、棗樹、蘋果樹、柏樹、楊樹和洋槐。我乘坐的長途汽車穿行其中,時而上坡,時而下坡,穿過一個個正在建設的村莊,這些村莊是為了接待那些附近地區生活條件太差的居民,那裏沒有水,幾乎沒有發展的可能:這是政府為黃土高原的人們創造未來生活的另一個政策。偶爾見到的建築物牆上赫然印著:“尊重計劃生育,讓下一代有更好的未來。”這是對典型鄉村文化的家族觀念的衝擊。事實上,本地農民們因為貧窮,又少有土地支配,會定期地離開村莊去附近城市打工,賺了錢回來蓋起了新房子,而原本這裏多是在凝灰岩石山挖的窯洞。既然農田活少了,也就沒必要要這麼多孩子了,這樣自然也就控製了生育。
我翻山越嶺地來到離米脂10公裏的劉家卯村,參觀了那裏的窯洞還走訪了那裏的人們,兩個當地的孩子為我做的向導,他們是薑貝貝和薑聰聰。到了那裏,我隻看到了老婦人們,其實沿途上我們看到許多男子和年輕女子都在忙著在雨後的田裏牽牛耕地,種大豆。山坡上也隨處可見牽牛耕地的身影。大約千米高的山頂上遍布墳堆,其實那也就是一小堆土,前麵立了一塊石碑,希望死去的人能看到黃土高坡最美的景色,綿延的群山消失在遠處的地平線上。遠處還能看到那條銀色河流,黃河。窯洞裏放置了磚砌的大床,床下還通著煤爐,是在寒冷的冬天取暖用的。家具是放衣服的木箱子的。窯洞裏不缺電視,但由於高山屏蔽,需要在院子裏或是屋頂上架起拋物麵天線,這下不但可以看到四十幾個台,還可以看到外國台,當地人驕傲地告訴我們,哪怕是聽不懂,他們也可以看到外國台。原來,這裏可以收到印度和巴基斯坦的電視節目,這在偏遠山區的確是一件讓人愉快的事。在一個窯洞裏,有一隻狗媽媽剛好下了11隻小狗:這不是一隻看門狗,而是寵物狗,這也向我們展示著窯洞裏生活的人們的新境況。每個村子都有自己的井水和管道水係統,這是全省開展的一個項目,所以沿路上可以看到一個個豎立的石碑。有些窯洞裏就有井水。在一個窯洞裏,我看到一個剛生下孩子20天的年輕姑娘,正躺在床上照看寶寶,她是按照中國的傳統習俗在坐月子。她的丈夫,高高瘦瘦的,很年輕,說一口標準的普通話,正籌劃著買一輛卡車去城裏跑運輸,這樣就不用遷去別的地方了。老父親去山裏割草了,割一種特殊的草。用來喂他的長毛羊的,剪下來的長羊毛可以用來做冬天的衣服和棉被。
劉家卯村之所以名聲在外是因為19世紀末這裏的一個大地主家族和家族建造的薑氏莊園,這是我此次劉家卯之行的真正目的。它在山坳中猶如一個隱蔽的碉堡,登上一段陡峭階梯後,我們終於抵達了這個大莊園。宅院分為三個院子:進門處是一個井水亭子,井有33米深。向導介紹說,薑氏家族是從山西來的商人和地主,但是後代也像其他人一樣都成了農民,他們都住在後院。最低處的院子被窯洞包圍著,以前是給管家用的,現在住著一家本地人。穿過一條遮頂的走廊和一個滿月型門洞,就來到了作為客房的二院,三院是主人房,庭院裏有兩張石床,床腳下有一條小溝渠,夏天的時候注入水以防蟲子煩擾主人的炎熱夏夜,從這裏可以對中國古時的貴族生活略窺一斑。門窗都是精雕細琢的,就連馬廄也如此,而外牆上的磚麵光滑如鏡,一看就知道應該是女人們的細致活。米脂文化遺產局的艾克生是負責薑氏莊園的,他告訴我說:莊園是五月一日正式對外開放的,已經接待了幾十個遊客,都是從很遠的地方,像北京和其他省區來的。這裏能出名應該歸功於2001年“東方時空”錄製的節目,當然還有網絡信息的傳播,他說昨天剛來參觀的兩名北京大學生就是通過米脂縣政府網站得知這個地方的。艾克生除了負責莊園的保護和維護,還統領著三名年輕向導。他還是個非常棒的廚師,那天他親自下廚,用野菜燉土豆、苦菜沙拉招待我們,這個苦菜是類似野菊苣的一種東西,曾經是窮人們的食物,另外還有手擀麵、山藥炒菜、山藥是一種長長的白色塊莖植物,可作藥用。